一向怼天怼地的罗永浩,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李想被怼上热搜,老罗头顶着炸药包就上:做汽车的大都是完全不懂产品的人,但李想和马斯克显然不是。
言词间多少有几分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的悲壮。
李想,80后,高中缀学,24岁身家过亿,三次创业,被称为“中国最像马斯克的人”。
生活啊常常走着走着就心慌,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你大可留出10分钟,读一读李想的过往。
虽不能五步之内治愈心头创伤,但再看外面世界的时候,也真会觉得好受多了。
成长于斯
多年以前,李想、高燃、戴志康、茅侃侃四个大男孩,以“80后创业者的代表人物”的身份站在聚光灯下。
为了便于区分,媒体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称号——“京城IT四少”。
那时罗振宇还在央视做制作人,他将四个少年请到央视对了个话。
一夜之间,李想的名字出现在近200家媒体上。
360的周鸿祎警告,“不要捧杀他们”。然而,流量让所有既得利益者目眩神迷,这不是个好故事。
清华毕业的高燃,哈工大毕业的戴志康,创业唏嘘落幕,做了投资人;
初中毕业的茅侃侃,选择在2018年自杀;只有李想,至今仍在追逐“改变世界”的理想。
1981年10月,李想出生于石家庄。
父母同年考上中央戏曲学院,8个月大的李想被外婆带回了沧州老家。直到7岁,才回到父母身边。
初中时迷上了电脑,读遍了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电脑杂志和报纸。
读得越多,越发现那些文章基本屁用没有。
一怒之下,自己写了足足5000字的使用心得,投到《电脑商情报》。
两个星期过后,稿件刊登了一整版,稿费500块钱,几乎顶得上父母大半个月的工资。
他的文章并不复杂,只是从如何选电脑、挑显卡开始写起,告诉别人怎么装、怎么用,结果却成了硬件领域的高级写手。
1998年,李想注册了个人网站,名字叫显卡之家。起因,是难以忍受那些电脑网站写的晦涩文章。
他把专家的晦涩,变成用户都能听得懂的简单文字,每天要耗上6、7个小时。靠网站页面广告,半年赚了 10 万元钱。
花花绿绿的汇款单,一沓一沓,李想全交给了妈妈。
在那个年代,这是多数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这一年,李想高三。
没有费太多的力气,一家人都同意了放弃高考,选择创业。
后来在一次采访中,李想说:
我曾经的梦想是当杂志编辑,而我创立的网站流量,几乎相当于一个很大的杂志发行量;
互联网是个潜力无穷的增长市场,现在我不去占领,等我读完4年大学,早就被别人占领了。
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是年轻的野心和自尊。
因这次选择,李想成为当年最耀眼的80后创业明星。
长于微末
李想懂硬件,对互联网技术并不了解。他找到圈里的樊铮,提议二人合作。
彼时,樊铮22岁,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个人网站经营的风生水起。
两家网站合并,成立新公司,李想占股60%,樊铮占40%。
然而,他们正面迎上了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破裂,原本抢着送钱的广告商,如秋风扫落叶,全都不见了踪影。
守着显卡之家,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原来等着客户上门,现在客户要自己去找,自己去拉广告。
然而现实是:石家庄没有厂商,厂商最多的地方是北京和深圳。
另一个重要伙伴——邵震,一边提议将网站更名为“pcpop”(中文名-泡泡网),一边主动提出去北京开拓市场。
李想没有钱开工资,只有一盒印好的名片。
令人惊奇的是,邵震不仅以最快的速度,拉到了大客户联想,还给团队租好了房子。
紧接着用卖广告位的方式,换来三台电脑。
李想进军北京与邵震汇合,樊铮留守石家庄,此时网站的业务拓展到所有电脑硬件测评。
在租来的60平米民房里,一群大男孩白天西装革履办公,晚上将沙发放倒,就是集体宿舍。
熬过了危机,就赶上了好时候。
互联网泡沫后,中国全面迎来了个人电脑的喷发期。不到3年时间,泡泡网的年收入已近100万。
突然有一天,超过一半的人集体辞职。
李想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问,为什么?没人说实话,没人愿意回来。
外界在传:这个网站完蛋了。
没有退路,只能马上招人,手把手地教,手把手地带,一个星期后,网站才恢复正常。
这是现实对李想的第一次痛击,这是现实第一次教会李想什么叫管理。
之前的李想,内向,甚至有点自闭。就算坐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都要用QQ通知工作。
他删掉了QQ,强迫自己离开电脑,学会与人面对面交流、探讨。
教训很快得到了回报,泡泡网成为行业前三。前面两名是太平洋电脑网(PConline)和中关村在线(ZOL)。
这是当年80后买电脑前,一定会先登录的网站。
2004年的一天,有人报价近1亿元,收购泡泡网。
彼时北京房价不过两三千,近1亿的收购价,李想和几个元老每人都能分得几千万,从此坐拥豪宅富甲一方。
李想回绝了。
同伴们不解,后来李想说:
80后的一代人有自己的互联网精神,就是完全不顾忌所谓的必须要走的传统步骤,而是要打破陈规,选择自己认为最正确的方式。
唯快不破
在生意场上,第三名的结局通常是灭亡,或被吞噬。
李想做了一个评估:就算每天再工作50个小时,泡泡网也很难超越前面的两大巨头。
想成为第一,就要选择一个自己能打、又能打得过的领域。
一圈评估下来,他瞄准三个行业:房地产需要全国各地建立基站;旅游需要强大的客服中心;汽车网的所有资讯都是转载自报纸杂志,产品库一塌糊涂。
于是,2004年,汽车之家成立。
在如何做成龙头老大,李想有自己一套理论:
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最重要的就是了解用户,一定要把用户的利益放在第一,做用户喜欢看的东西。
很多家汽车网站,讲汽车到底有几个气门,这根本不是用户想听的事情。用户关心的是这个车有一个架子,到底能放进去可乐,还是能放进去脉动。
当时的汽车网站在周六、周日基本不更新,李想就在周六、日更新网站内容。
厂商活动,别的网站七天出测评,李想团队当天必出稿。
别的网站向商家要个图或自己P图,李想团队跑4S店现场拍,拍完发原图。
在汽车之家网站,他要求任何一个标题、图片、链接必须直接进入最后的主题,绝对不许做二跳。
比对手多做的每一点,都代表着无数可能的机会,不管是金钱还是知名度。
当汽车之家迅速崛起,成为行业老大时,也是唯一一家没有诱惑美女图片的汽车网站。
但是,在最初一两年,汽车之家每年要烧掉几百万来支撑运转。
到处融资找钱的李想,一次次被投资人拒之门外。
当他意外地从薛蛮子手上拿到 100 万美元时,仍坚定不移的投入汽车之家。
噩梦重现,短短几天,500 多名员工辞职。
薛蛮子向李想推荐了一个人:秦致。
秦致——清华毕业,哈佛商学院硕士,曾就职IBM和麦肯锡,扎实的理论基础,丰富的管理经验。
在薛蛮子眼里,李想是一个“奇人”,甚至是个“神人”。加上秦致这个熟悉管理的精英,前途不可限量。
2007年,秦致任职汽车之家CEO,李想开始向秦致汇报工作。
创始人丢了自己的实权,听起来很悲伤。
换来的,是2013,汽车之家在美国纽交所上市,估值 50 亿美元。
在这期间,李想又遭遇了人生中最深的一次伤痛。
2008年,汶川大地震,闻者皆落泪。同行们几十上百万的捐款赈灾,李想却掏不出钱了。
北京奥运会振奋了全国人民的心,次贷危机却几乎逼疯了创业的人。
秦致可以管理团队,但融资却是李想的使命。
每次见了投资人回来,李想就安慰大家:搞定了,放心吧。
眼见着借钱发工资,账上还见不着钱,股东急了:“要么你走,要么我们走”。
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的李想,不知所措。须发皆白的薛蛮子拍着桌子大骂:“你们这是在谋反!”
李想不懂:“手里的银行卡只有一百多万,自己留几万,剩下的借给小股东买房,不但没有得到小股东的感谢,甚至要把我踢出公司......”
汽车之家等钱救命,在薛蛮子撮合下,李想将汽车之家连同泡泡网 55% 的股份卖给澳洲电讯,后来又增加到71.5%。
在一次次赠予股东们干股、让出股份后,李想只剩下微薄的5.3%股份。
他萌生了退意。
秦致劝他:好歹把公司做上市再说。
上市那天,李想默默看着交易屏幕上滚动的数字,微博上写了四个字:“天冷,心热。”
外界评说,作为创始人,李想太亏了。如果不卖给澳洲电讯,李想的回报可不只是5.3%的股权。
外围的人看到的只是回报,看不到的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的窘境。
李想后来说:那不是估值50亿美元或2亿美元的选择,而是生与死的抉择。
2014年,“总裁在线”栏目,主持提出了”公司控制权“的问题。
沉默了一秒,李想说:
“如果不能掌控,我就走了。我对很多东西没有那么大的情感。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没价值了,我是这个企业的瓶颈了,我转身就走。”
2015年,李想最终离开了自己一手创建的汽车互联网帝国,离开了这个闭着眼估值都达到100亿美元的公司。
这一年,李想34岁。
比起马云、马化腾这些比自己大了一截的前辈,他还有成百上千倍的差距。
比起80后创业新星张一鸣和程维,他也少了些在互联网乘风破浪的劲头。
他选了和罗永浩一样的路,进入一个传统行业,试图用“新势力”撬动这个行业的一角。
当他选择的时候,很真诚,真诚的没跟任何人谈理想。
莫笑痴人狂
2000年,时任奥迪公司生产部技术经理的万钢,上书国务院:中国汽车业想要崛起,必须进行“弯道超车”。
保时捷和奥迪联手拆了特斯拉model3,进行逆向工程和研究后,他们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同样的成本之下,造出和model3一样的车。
新能源汽车的设计思路、电机、电控和电池,跟燃油车完全不一样。这也意味着它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产业生态。
也就是说,在新能源这一行业,我们和国外站在同一个起跑线。
弯道超车,只能是新能源汽车。
从2003年开始,国家有了电动汽车重大专项,发部了新能源汽车战略规划。紧接着财政部、科技部发布推广方案,各地政府纷纷出台补贴政策。
一夜之间,300多家互联网造车团队成立,齐攻新能源汽车。
2014年,马斯克专程飞到中国,亲手向中国的第一批特斯拉车主,交付钥匙。
李想的特斯拉,是一辆红色的Model S。
2014年,一个叫李斌的人找到李想:我想做汽车,你要不要一起来。
李想沉默了一下:投资可以,合作就不了。
他投了1500万美元,成了蔚来汽车的原始股东。
2014年,贾跃亭宣布造车,“互联网造车”从此开始走向高潮。
辞去总裁的位置两个月,李想就创立了车和家,也就是今天的理想智造。
那时候起,王兴和张一鸣就会去李想那里逛上一圈。
“如果融不到钱,我自己先投一亿美元。”李想对那些劝阻自己的人说。
2017年—2018年,滴滴程维、美团王兴、头条张一鸣,共同投资李想的理想汽车。
美国的投资公司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
他们打电话问投资人黄明明: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中国下一代最超级的企业家,会在这造车新势力中选理想汽车?”
黄明明说了一句:“Only super entrepreneurs can identify who is winner。”
(只有超级企业家,才能分辨出谁才是最后的王者)。
要么做到这个行业里数一数二,要么输的干净滚蛋。这是李想的轴,轴到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投资人刘宇眼看着李想的轴,他说:
“李想的这个梦想太难了,我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他。
原本李想可将汽车之家私有化,然后回国上市,获得更高的估值,再赚一把,不必再折腾重新创业这件事。
何况是涉及难度如此之高的创业项目。”
经纬中国的张颖,几乎投遍了中国互联网圈,他直言:
造一款车比弄个手机APP,或是设计一款手机难多了。
这需要创始人真的足够凶悍、资源丰富,能在快速变化的市场中找准方向,建立壁垒。
李想则在7月30号,再次将一手创立的公司带到了纳斯达克上市。
从18岁创业,两次将公司送上市,至今已经过了21年。
写起来短短几行字,走起来步步艰辛。
早期发布的理想汽车招股书坦言:“自成立以来,我们一直没有盈利。”
亏损40多个亿,对于造车来说,并不算多。
2019年12月4日,韩寒提走编号001的理想ONE。
2020年6月16日,理想汽车交付第10000辆汽车,创下了中外造车新势力全新车型最快交付10000辆纪录。
挂牌上市那天,理想汽车市值超97亿美金,持股21%的李想,身家随之上涨20亿美元。
奔跑五年,李想孤注一掷的创业,一丝曙光乍现。
特斯拉在实现盈利前曾连续8年亏损,蔚来4年亏损超280亿元,至今仍未解决盈利难题。
而理想汽车,这个仅“5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赚钱养家,实现了盈利。
二环十三郞
曾有人帮李想算过一笔帐:2005年泡泡网利润1000万,估值2亿,24岁的李想身家1亿以上。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如何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花完这些钱呢?
李想的博客上记过一笔帐:我的晚饭经常是煮面,煮方便面。今天忽然发现,好像方便面的成本还是很高的。
方便面一袋,2元;
大虾二两,5元;
西红柿一个,2元;
鸡蛋及其他1元。
一顿方便面的成本居然超过了10元钱,蔬菜如果换成我更爱吃的平蘑,成本更高。
楼下美味的宫爆鸡丁盖饭也不过10元钱,还不用自己刷锅洗碗。
他出席时尚杂志周年庆,红地毯上到处是高级定制的礼服西装。
李想身上的衬衫就200块钱,他跟朋友说:我还是喜欢参加互联网的活动,大家都穿便装,简单、自在。
从18岁开始创业,一直到做汽车之家以前,李想没有拿过任何投资,或者说,没有任何人愿意投资。
天天盯着紧张的资金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舍不得给妻子买名牌包,舍不得花很多钱买一辆车。
抠搜的毛病一直维持到遇见投资人薛蛮子。
薛蛮子直言:
无论是你买自己喜欢的车,还是给你爱人买她喜欢的包,都不会让你们变得贫穷,甚至对你的经济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真正会改变你的是糟糕的投资,盲目的投资,在投资上一定要谨慎,这才是最关键的。
饱经风霜的话,听起来都像是掩盖了什么可疑的经历,但总透着几丝智慧的味道。
李想跑去问员工:你们介意我开上百万的车吗?
员工说:呀,你有本事开上百万的车,我们才有可能开好车。说实话,你当年的那个POLO车一直开着不换,作为你的手下我们觉得挺没面子的。
抠搜的毛病,李想这才一点点改了。
后来传说李想开车极猛。
从后海走三环上京昌高速,同伴刚到三环,他已到京昌路掉头。
记者求证“二环十三郞”的称号,李想连连摇头:我求快,但从不超速,从不违规,从不做危险运作。我的快,一定要建立在稳的基础上。
就像每个被触摸到痒处的大男孩一样,他又微微笑着说:如果一个人在四环上开车,时速只有四五十公里,那他肯定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很明显,他在浪费交通资源。
情怀有鸟用
那时的茅侃侃还是认为,李想是有情怀的。不过,李想不认为这是夸奖。
他大笑:有的情怀是忽悠投资人和用户的,但为情怀买单的首先是他自己。我对创业没情怀,情怀多误事啊!
在微博上,无论是蔚来、理想或是小鹏汽车,都是引战的好词。
骂声涌来的时候,蔚来的李斌忍不住拍桌子,做为蔚来大股东、理想汽车创始人的李想却写下这样一段话:
“虽然很多人看看会不爽,包括我自己,但却是值得每一个新造车企业的从业者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里面提到的问题都很清楚,有能力解决的活下来,没能力解决的淘汰掉。
消费者不会因为是电动车、新企业而产生丝毫的同情,消费者又不欠新企业的,情怀什么的鸟用也没有。”
你看,事情就是这样。
只有先开始承认问题,不推卸责任,才能让事情开始变好。
人们质疑,一个搞互联网的李想,凭什么造车?
李想的一段话,你可以品,细品:
“现在还有很多人,以及新入行的'小朋友'们,嚷嚷着我不懂技术、不懂车,我笑笑而已。
显卡之家和泡泡网当年在技术上的行业地位、人才储备、技术资源,今天没有一个汽车网站能比。
我好不容易从河里游到了海里,就别让我再游回去了,你自己游的开心就可以了。
或许五年或者十年后,你会明白我所做出的选择的,又或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你就全当我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就可以了。”
至于以上李想个人经历的真实程度,我们也可以从李想的这段话里品出点热闹劲:
我是一个永远面向未来的人,从不专门记载过去的事情。
我很少留过去的照片,也不存任何过去的网页。
我只能依靠印象回顾,有任何瑕疵,纯属记忆能力差,并非扭曲和编造事实,请各位打假人士手下留情。
写在最后:
和韩寒一样,李想放弃大学,一腔热血的冲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很多人说,这是一个屌丝误打误撞的故事。
但你看,不管他们是不是很low,或者很炫,他们都能解决用户的需求,用户们拿脚投票,把他们送上了同龄人引颈艳羡的高位。
一个刘翔并能不代表亚洲人比非洲人跑得快,不过单独把李想拎出来,他就是一个大写的逆袭改命的励志小故事。
李想在面试的时候,会问两个问题:
1、在你的工作、职业生涯中,你想要的是什么?你的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2、基于你想要的,未来你想实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那,你的回答会是什么呢?
根据《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各国都可以拥有并派遣“外交信使”,作为在本国政府,驻外使领馆间传递外交文件邮袋的使者。外交信使在持有官方文件执行职务时,不受任何形式的搜查、逮捕或拘禁,享有人身不可侵犯权和完全的外交豁免权,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斩来使”。
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部,我有幸成为一位外交信使,到过近一百个国家出差。对于刚刚走出校园大门不久的我,有机会得以行万里路,周游列国,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在几年的信使生涯中,工作之余,既饱览全球各地风情,名川大山,也去过普通游客很少涉足的亚非拉美偏远小国,亲历目睹了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大大丰富了我的阅历。兹将几桩趣事记录于此,与大家分享。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一)
1985年春节之前,我和老信使孙春业结束尼泊尔、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等国的东南亚之行,在曼谷度过大年初一,急切地准备赶回北京过年。
不料,行前被民航工作人员告知机票被取消,原因是航班上有“要要客”(VVIP)乘机。我们归心似箭,闻讯后不愿推迟,随即与民航代表处据理力争,称我们也是要要客,重任在身,必须完成任务,如期回京。几经周折,民航代表处终于保留了我们的座位。
春光和煦的曼谷街景
大年初二,乘着亚热带和煦的春光,我们驱车来到廊曼机场。一上飞机,走进头等舱,就看见两位气度不凡,皮肤皙白,体型富态的中年人,一人一排,正在看报,似乎有意遮挡着脸,靠窗坐在头等舱的一侧,与坐在中间一排的几位肤色黝黑,个头矮瘦的典型东南亚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等我们在与他们相对的另外一边靠窗落座,开始品尝空姐送上的清凉冷饮时,我们扭头细看,才发现这两位看上去更像华人的乘客,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色高棉”的领导人波尔布特和英萨利。那几位柬埔寨年轻人,显然是他们的警卫人员,仿佛形成一个保护圈,坐在他们周围。整个头等舱内,除了波尔布特一行,就是我和老孙两人。
飞机很快起飞,一路上波、英两人一言未发,或低头看报,或闭目养神;他们的随从更是沉默寡言。几个小时的飞行就这样在沉闷中度过。飞机刚刚落地,就有人登机,将他们迎接下去了。由于我们是唯一一波同行的VVIP,自然紧随其后下了。等我们开始走下舷梯时,看到波尔布特一行,乘着一辆考斯特专车,已经绝尘而去。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的奇遇之一。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二)
记得是1989年1月的一个的傍晚,我们从约旦起飞,准备前往下一站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与我同行的是川籍老信使田湘,老田为人谦和,幽默有趣,我俩相互照顾,配合默契,经常用四川话说笑,一路上轻松愉快。在约旦期间,去过与以色列遥遥相望的死海游泳,体验“永不沉沦”水上躺平漂浮;还驱车二百余公里,去到深藏在沙漠里的世界文化遗产佩特拉古城,领略了阿拉伯特有的罗马式建筑,气势恢宏,印象深刻。
以罗马式建筑闻名天下的约旦佩特拉古城
一到安曼机场,我们立刻有了一种与观光旅游时迥然不同的异样感觉,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人员,安检比平时要严格得多。担心安检升级,会耽误我们登机,于是我们决定不去头等舱休息室,直奔登机口。半道上,有一位个头高大的洋人友好地与我搭讪,听说我们是要飞往巴格达后,用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大声笑道“真勇敢!“(Courageous men!)。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安检,我们终于登上了预定的波音737约旦皇家航空公司(Royal Jordanian Airlines)RJ812号航班。
安顿落座后,漂亮端庄的约旦空姐,和蔼可亲地给我们送上湿毛巾和香槟饮料。我则一如往常,先抓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航空杂志,埋头翻阅起来。 此时,坐在里座的老田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两下,并用四川话轻声对我努努嘴说“法特,法特”。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但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顿时惊呆了,那位头戴标志性提花头巾的阿拉法特,在几个保镖的前呼后拥下,匆匆从我身边疾步而过。有趣的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并没有在头等舱停留,而是径直往经济舱方向往后走去。阿拉法特及其随行刚刚步入机舱,机组人员迅速关上了舱门,飞机旋即开始向跑道滑行。
这时老田和我相视一笑,低声说道,这下完了,我俩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掌握了阿拉法特此行的信息,搞不好就得陪着他一同去见真主了。但我又禁不住好奇,很想去面对面,好好看看这位叱诧风云、可能获诺贝尔和平奖的传奇人物。飞机起飞后不久我就起身走向经济舱,没想到在头等舱与经济舱的接口处被一位保安人员拦住,不让我过去,只好悻悻然返回座位。飞行中,我发现阿拉法特曾经到头等舱上过一次厕所,但也都有保镖守护在侧,无法靠近。
我们此行,正值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夕,中东地区局势风云变幻,各种有关可能开战的谣传甚嚣尘上的特殊关头。侯赛因国王在位的约旦是当时中东地区可以斡旋于阿拉伯世界和西方各国之间的重要和平力量,萨达姆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的伊拉克则是该地区最大的安全威胁;处在与以色列最前沿的巴勒斯坦的地位极其特殊微妙。
尽管我们对当时的中东政局的背景知之甚少,但突然间与巴解组织领导人如此近距离相遇,置身同一架飞机,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世界之小,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约旦与伊拉克比邻,不到一小时的飞行,还没有等我们把香槟和坚果小吃消灭,就在这样的浮想联翩中匆匆过去了。飞机穿过夜幕,平稳地降落在了巴格达机场。我们收拾好行李,正起身等待机组人员开门,发现阿拉法特蓦然站在我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风云人物,个头不高,笑容可掬,显得是那么平和平常。我跟他对视一笑,很自然地相互握了一下手。他的手竟是如此的纤细,仿佛是女人的一样柔软,完全不像四处组织武装暴力的领导人。这时机舱门打开了,阿拉法特被引导簇拥着首先走出机舱,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猜想可能是萨达姆的儿子或是萨达姆最信任的高官。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又一次极具戏剧性的奇遇。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三)
环球旅行总是让人感到获益匪浅,又会出人意外,令你在若有所“失”中重获你曾经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今年,我的生日便是在不同的国际时区变更线之间穿梭往来中悄然“丢失”了。
笔者生于29年前的7月28日。 29个春秋过后,有幸有机会飞越南太平洋,作大洋洲之游。7月27日晚新西兰时间22时许,我告别了这个水草肥美,小巧富庶的岛国,由奥克兰飞往西萨摩亚。
经4小时飞行后,抵达西国首都阿皮亚,这时时光倒流,我的日历上显示时间回到了凌晨2时。原来,新西兰位于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西国则处在变更线以东,两地时间有整整一日之差。
稍事休息,东方既白,我便乘着游兴开始驱车饱览西国风光。由于西萨摩亚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一个仅有16.2万人口、陆地面积2934平方公里的蕞尔小国,仅一日功夫便“周游”了全国。
风光迤逦的南太平洋岛国西萨摩亚
尽管如此,西国那一望无垠的椰林沙滩,健美淳朴的萨摩少女,清澈可人的天然浴池……却令人流连忘返。遗憾的是,时值当地冬天旅游淡季,航班有限,只好选乘当晚22时的班机,赶往下站—斐济。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太平洋航空公司”轻盈玲珑的螺旋桨飞机穿过夜幕,又把我载回到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的斐济首都苏瓦,走下舷梯,苏瓦机场上高悬的大钟刚刚敲过了12下,斐济人的日历此刻翻到了公元1989年7月29日!
呜呼!我的生日,7月28日,就这样在这次匆匆的行程中“丢失”了。当然,我对此并无遗憾;相反,我仿佛因此永远年轻了一岁,我会永远欣喜地记起这个“丢失”了的生日。
(此文根据刊载于《世界知识》1989.18期的拙文《我“丢失”了的生日》略加订正修改)。
《世界知识》1989.18期《我“丢失”了的生日》原文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