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沛

    在当今世界上，平稳、健康发展的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无疑是最重要、也最引人瞩目的双边关系之一。历经风雨的中俄关系已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但是，起起伏伏的中苏关系怪圈是如何打破的？苏联大厦崩塌之际，中苏、中俄关系是怎么过渡的？作为这些事件的亲历者，恐有必要进行某种历史的回顾及探讨。

    一、  结束过去，开辟未来

    众所周知，中苏两国关系充满了戏剧性的复杂变化。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并与新中国建交的国家。毛泽东主席一生出国就两次，而且去的都是苏联一个国家。双方签订了为期30年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两国人民是“永久的兄弟”。恰恰在上世纪这30年中，中苏关系10年友好结盟，10年论战恶化，10年对立为敌，双方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随着工作重心转移及国际形势变化，中央决定着手调整国际战略，改善对苏关系。1982年3月，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关于愿意改善对华关系的塔什干讲话，为我方调整对苏政策提供了契机。邓小平同志指示，要外交部立即对勃列日涅夫的讲话做出反应，并决定要采取一个大的行动，向苏联传递信息，争取中苏关系有一个大的改善。这样，1982年10月，双方开始举行中苏关系正常化的政治磋商。1986年7月，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发表海参崴讲话，在消除“三大障碍”问题上做出松动，中方给予积极评价，政治磋商取得进展。经过两国外长互访准备，双方就柬埔寨问题达成共识，决定在北京举行中苏高级会晤。

    1989年5月，戈尔巴乔夫应邀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邓小平在会见戈尔巴乔夫时宣布，结束过去，开辟未来，中苏关系从此实现正常化。强调结束一下过去，就可以不谈过去了，重点放在未来的事情上，这样有利于在更加扎实的基础上前进。从历史上中国在列强压迫下遭受欺凌和近几十年对中国最大的威胁来自何方两个方面回顾之后，邓小平指出，主要是苏联把中国摆错了位置，真正的实质问题是不平等。这些历史账讲了，问题就一风吹了。戈尔巴乔夫表示，关于俄国、苏联与中国关系是如何形成的，有些东西苏方有自己的看法和评价。但在不太久远的过去，苏中关系有些方面苏联是有一定的过错和责任的，并赞同过去的问题就讲到此为止。所谓开辟未来，是指两国关系正常化后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关系，应遵循哪些基本原则。双方深刻意识到，无论是结盟，还是对抗，都是不成功的，中苏关系还是要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基础，建立正常的睦邻友好国家关系。

    二、  摒弃冷战思维，超越意识形态

    中苏关系正常化不久，两国国内情况和国际形势都发生了巨大演变，国际共运陷入低潮。在这种严峻背景下，邓小平同志强调，要冷静观察，稳住陈脚，沉着应付。在处理国家关系上，主要应从自身战略利益出发，不要去计较历史恩怨。他还明确指出，不管苏联怎么变化，我们都要同它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从容地发展关系，包括政治关系，不搞意识形态的争论。据此，我国外交制定了超越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异同，在平等互利、互不干涉内政的基础上与俄罗斯及其他国家开展正常交往的方针。

    1991年12月，存在了69年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宣布解体，苏联原有15个加盟共和国都成了独立的主权国家。我国政府本着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原则，尊重各国人民自己的选择，当即宣布承认其独立，并迅速派出政府代表团同他们进行建交谈判。

    鉴于我国政府承认俄罗斯联邦政府，支持俄联邦接替苏联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席位，中俄之间不存在重新建交的问题。1991年12月29日，经过友好商谈，双方政府代表在俄外交部正式签署了解决两国关系继承问题的会谈纪要。在会谈中，我方阐述了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继续发展中俄睦邻友好关系的立场，强调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差异不应影响两国关系，要求对方确认1989年和1991年两个中苏联合公报规定的各项基本原则应继续作为今后发展中俄关系的指导原则，承诺将继续履行苏联同中国签订的条约、协定所规定的义务，不同台湾建立任何形式的官方关系。俄方表示赞同。这样，两国政府代表团在最短的时间内圆满解决了中苏、中俄关系的继承问题，《会谈纪要》实际上成了新形势下发展中俄两国关系的指导性文件。

    三、  平等信任，互利共赢

    从1992年12月开始，中俄两国领导人进行了定期互访。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对中国进行了首次访问。这是苏联解体后两国领导人的第一次面对面会晤。通过直接接触，双方增加了相互了解，消除了彼此隔阂。双方决定，从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着眼于世界和平与稳定，共同致力于建立超越意识形态的正常睦邻友好关系。两国领导人在联合声明中郑重宣布：中国和俄罗斯相互视为友好国家。

    1994年9月，江泽民主席应邀对俄回访。双方从面向21世纪的战略高度，共同探讨进一步发展两国睦邻友好关系的途径，会谈后，两国领导人宣布，中俄两国已具有新型的建设性伙伴关系，即建立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的完全平等的睦邻友好、互利合作关系，既不结盟，也不针对第三国。双方发表关于互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互不把战略导弹瞄准对方的声明，象征两国已彻底结束了冷战时的敌对状态，反映了相互信任已进一步增强。

    1996年4月，叶利钦总统再度访华。访问前，双方商定好了两国元首拟签署的《中俄联合声明》的文本。在来华途中的专机上，叶利钦看了这个文件，觉得内容没有什么突破，还不能真正反映两国关系今后的发展方向，亲自将原来表述的发展“长期稳定的睦邻友好、互利合作和面向21世纪的建设性伙伴关系”，改为“平等信任、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简洁明了，突出平等信任，强调战略关系。俄方曾担心中方不一定会接受。江泽民主席同叶利钦总统见面时说，你在飞机上修改声明稿，我对你工作认真的态度和高效表示赞赏。我也在积极工作，收到你的修改意见时我正在开会，马上就表示同意。

    两国领导人共同确定的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一种互利共赢的新型国家关系。中俄的这种战略关系，其宗旨是深入发展双方的协作友好关系，促进两国共同发展与繁荣，促进国际局势的缓和与稳定，而不是什么结盟关系。它不针对第三国，更不对任何国家构成威胁，而是有利于维护本地区和世界的和平与安全，完全符合世界局势和国际关系发展的潮流和需要。

    从1992年中俄双方承认“相互视为友好国家”，到1994年确认两国已具有“新型的建设性伙伴关系”，直至1996年宣布发展“战略协作伙伴关系”，4年内两国关系上了3个台阶。

    四、  世代友好，携手共进

    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建立13年来，双方签署了为期20年的《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彻底解决了历史遗留下来的两国边界问题，全面拓展了各领域的务实合作，在涉及对方核心利益的问题上相互支持，共同推进世界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已成为大国关系的楷模，睦邻友好的典范。

    60年来，中俄关系走过了不平凡的曲折历程。历史表明，建立在意识形态基础上的所谓特殊关系是比较脆弱的，容易受国内局势或国际风云变化的干扰和影响，甚至反目为仇；而超越意识形态分歧，建立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的国与国间的正常关系，不论社会制度异同，却可和而不同，和谐共荣，相对牢靠持久。

    在深入总结反思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更需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在新形势下，中俄关系也不断面临新的挑战。双方应继续增进政治互信，深化务实合作，加强战略协调，推动世代友好，巩固社会基础，确保两国关系长期健康、稳定发展，以造福于两国人民和世界和平与发展。

    周晓沛 2009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