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僧侣小岛康誉,1942年出生于日本名古屋。1966年创办宝石公司,经过26年的发展公司成为拥有161个分店的上市公司。1996年小岛康誉从公司社长职位上隐退,1987年削发为僧。现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文化顾问、日本佛教大学尼雅遗址学术研究机构代表、清华大学客座研究员。他是一位日本僧人,为保护中国新疆的历史文化遗产、促进国际社会对改革开放后的新疆的了解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被称为“现代的安倍仲麻吕”。本刊对小岛康誉先生进行了专访。
结缘新疆
赵新利:小岛先生您好,感谢您接受本刊的专访。我们知道,您早年经商,后结缘新疆,并成为中日民间友好交流的重要推动者。我们想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这一切发生?
小岛康誉:我第一次访问中国是在1972年,从1982年至今,已经访问了新疆150多次,见证了我的第二故乡新疆的发展。作为新疆各族人民的老朋友,我感到十分欣慰和高兴。多年以来,我致力于世界性文化遗产的保护研究、人才培养以及促进中日间相互理解,促成并推进了多个项目,在增进世界人民友谊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
1972年10月,中日邦交刚恢复正常化后我初次到访中国,去广州参加交易会。在香港取得签证后,跨过香港和大陆之间的铁桥来到了这片土地。佩戴刺刀的解放军士兵守在道路两旁,到处在分发《毛主席语录》,大家诵读传播,我感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之后,作为一名珠宝商,我多次去过北京、上海、天津开展业务。
1982年,我初次到访新疆。乌鲁木齐的商业街上几乎没有高楼,车辆也屈指可数。当地的人们放牧羊群,用骆驼来运载货物行李。由于没有发现好宝贝,购买宝石的计划失败了。1986年5月,我首次参观了位于新疆库车西部的克孜尔千佛洞。当时库车还未对外国人开放,要取得“外国人旅行证” 才能进入。历经3—8个世纪修筑的石窟,由于自然环境恶化、异教徒的破坏、德法俄日等外国探险队的盗窃等,已经严重破损,我认为这是“人类共通的文化遗产”,于是捐款10万元人民币,用于修复。但由于是首笔来自国外捐助款项,获得审批十分不易。再次访问乌鲁木齐时,我听闻中国政府斥巨资正式开展修复工作,我当即提出要捐赠1亿日元,令周围的人惊讶不已。
1987年5月,在全国政协副主席王恩茂的见证下,我与新疆文化厅签署了捐赠协议。11月,在日本成立了“日中友好克孜尔千佛洞修复保存协力会”。从此,该协会便开始了大规模的募捐活动。经过两年的募集,我向新疆捐款总计1亿多日元。以当时中国的物价来看,1亿日元几乎是笔天文数字。捐款用于修复工作,中方为此特地建造了纪念碑以感谢日本热心人士, 由王恩茂副主席挥毫,纪念碑上刻着捐款的日本人的名字。依靠着这笔捐款和中方的努力,克孜尔千佛洞得到完美再现,包括日本人在内的观光客络绎不绝。
之后,我到访新疆150余次,在世界性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人才培养、中日相互理解促进三个方面实施了约100个项目。中国媒体曾报道我是“现代的阿倍仲麻吕”,“一个感动全新疆的日本人”,“小岛精神,缘于‘为人民服务’的愿望”,“促进了中日民众在文化遗产领域更广泛的交流与沟通,个人提供总额3000多万人民币捐款”。对此,我深感荣幸。经常会被人问起:“您对新疆如此付出,到底为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我热爱这里人民的温情和丰富的文化遗产。
文物保护中的国际合作
赵新利:您曾与中方合作,在新疆开展克孜尔千佛洞、尼雅遗址、丹丹乌里克遗址等的修复、学术考察项目。您多年致力于文物保护中的国际合作,有怎样的体会?
小岛康誉:2014年6月22日,丝绸之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遗产。在丝绸之路的33处世界文化遗产点中,克孜尔石窟(克孜尔千佛洞)名列其中。我从事克孜尔千佛洞的修复保存工作约30年,因此特别高兴。2014年11月特地访问了克孜尔及新疆的其他五处世界文化遗产,表示祝贺。
此外,中日共同尼雅遗迹学术调查和中日共同丹丹乌里克遗迹学术考察也有很重要的意义。1988年,我同新疆文物局、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开始了“中日共同尼雅遗迹学术调查”(中国国家文物局批准、日本文部科学省资助),至1997年共开展了9次现场调查。因为持有国家文物局的挖掘许可证,因此也对墓地等进行了挖掘,系列调查成果丰硕,发现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等众多国宝级文物,入选为“1995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和“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是禁止出国展览文物,即为“国宝中的国宝”。我作为日方队长共参与过8次尼雅遗迹调查,是一段宝贵的经历。我也期待,彰显“一带一路”历史交流的尼雅遗址能够早日被认定为世界遗产。
作为尼雅的关联调查,我与新疆文物局、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于2002年开始进行“中日共同丹丹乌里克遗迹学术考察”。丹丹乌里克是在大约8世纪消亡的佛教城市,截至2006年对其开展的4次现场调查,我作为日方队长均有参与,得到国家文物局颁发的的发掘许可证。在对寺院等进行发掘时, 发现了众多用“屈铁线”手法绘制的壁画,这些壁画被誉为“西域的蒙娜丽莎”,甚至与日本法隆寺的金堂壁画也有一定的联系。对这些珍贵壁画,中国和日本实施了共同保护。
公共外交无处不在,外交官有这个意识,但一般民众甚至学者、艺术家,通常没有这种意识,所以在国际活动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一些最基本的公共外交原则,必须让普通民众都有所了解,包括留学生、出国旅游的游客,等等。这些公共外交原则包括:一、尊重主权,尊重当地的政治制度和国家体制;二、尊重当地法律;三、尊重当地的文化。有的日本学者去中国进行调查研究时,总是拿“我们在日本是这样的”等说辞来解释他们的做法,习惯用日本的标准看待中国现状,这是行不通的,他们缺少上述最基本的公共外交的原则意识。
面向未来的民间交流
赵新利:您在一些大学设立了奖学金,并在新疆捐建希望小学,对文化、文物人才也给予奖励,让人感到您不仅注重保护和修复历史文物,也重视年轻一代,致力于面向未来的民间交流。
小岛康誉:我于1986年在新疆大学设立了“小岛康誉奖学金”。这是新疆最早设立的奖学金,金额相当于当时半年的生活费,对学生们帮助很大。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奖学金的增多,最近该奖学金逐渐转变为带有荣誉性质的奖学金。在奖学金授予仪式上,校长“学习小岛精神”的发言总会赢得掌声。仪式结束后,学生们蜂拥而至找我签名。该奖学金的获益学生共计4500多人,其中很多人已经成为社会栋梁。有次乘坐出租车外出,司机怎么也不肯收车费,问后得知,司机的妹妹在新疆大学就学期间曾经获得过由我资助的奖学金,因此坚决要让我免费乘车以示感谢。
为了改善贫困地区孩子的学习条件,我从1998年与新疆政府外事办公室、新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携手,在偏僻地区建立了5所希望小学。建设过程中,充分考虑到了多民族地区中汉族、维吾尔族、蒙古族等的民族平衡问题。此外,在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仍有很多家庭买不起学习用品。为了改善他们的学习环境,我于1999年起向乌鲁木齐市政府和贫困儿童捐赠了助学金,也充分考虑到民族平衡,获益人数已经超过1600人。
文化遗产的调查、保护、研究、继承,最终要归结到人。考虑到人才培养的重要性,1999年,我与新疆政府外事办公室、新疆文化厅、新疆文物局设立了“小岛新疆文化文物优秀奖”,每年对20人和团体予以表彰和鼓励。除了文物管理者和研究者,还对第一线的文物修复者、尼雅遗迹的保护管理者等予以表彰。
不失时机推介中国新疆
赵新利:您对新疆有很深的感情,如何看待新疆的发展变化?
小岛康誉:我现在经常在日本各地演讲,无论走到哪儿,我都会有意识地宣传和推广新疆,让大家更多地了解新疆的发展。我还主编了“见证新疆变迁”丛书,在日本出版了《王恩茂日记》日文版、《铁木尔•达瓦买提诗集》日文版、《李学亮摄影集》、《丝绸之路新疆之行》、明信片集《新疆欢迎您》等,同时在日本举办了百余次演讲会介绍新疆,很好地激发了日本人对新疆的兴趣和关心,向世界、特别是日本人民介绍新疆、宣传中国。我还积极邀请中国青少年赴日旅游,立体推动中日之间的公共外交。我衷心希望中国、日本两个国家能友好相处,共同发展。2018年5月10日,李克强总理访日期间,我受邀参加了欢迎宴会。在宴会上,安倍首相强调日中要“从竞争走向合作”;李克强总理强调“推动中日关系发展”。我相信两国关系一定能有更大的发展。
我曾在在“见证新疆变迁”丛书序言中指出:“每个国家都有权利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别人无权对另一个国家指手画脚。对中国这样一个过去贫穷落后的国家,加快发展经济,让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就是实现了最大的人权保障。”
21世纪是公共外交的世纪
赵新利:当前,世界局势复杂多变,不同国家、民族之间的隔阂和误会很多。同时,媒体和信息传播格局也在发生深刻变化,公共外交的重要性凸显。您是如何理解公共外交的?
小岛康誉:习近平主席在2014年11月北京APEC会议上曾指出:“一花不是春,孤雁难成行。”世界上大约有200个国家,其历史、体制、制度、文化、语言各不相同,国家利益也各不相同。无论在经济文化政治的哪一方面,主张不同就会引发冲突。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加深相互理解。祖国意识重要的同时,世界公民意识也非常重要。所以,21世纪可以说是国际合作、公共外交的世纪。这也是人类文明迅速发展、各国相互依存日益加深的结果。我和新疆各位同仁所做的各类活动,也是“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公共外交的一个例子。我初步总结了如下几个方面的经验和感想。
第一,充分认识国际合作、公共外交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世界是一个大家庭。今后丝绸之路的保护、管理、利用等都需要国际合作。中国可以牵头召开关于丝绸之路保护、研究、管理、利用的国际研讨会,对于推动“一带一路”、促进与丝绸之路相关国家的合作都有积极意义。
第二,明确国际合作、公共外交的基本理念。国际活动有矛盾冲突时, 应该回到出发点。这个出发点就是国际合作、公共外交的基本理念。中日两国倡导战略互惠关系、“双赢”的合作关系。在我所经历的新疆的考古活动中,中日双方提出“友好、共同、安全、优质、节约”的五大精神。“友好”和“共同”无须解释。在“安全”方面,沙漠活动常常伴随着危险,不幸遇难的事例也有很多。我们经历过紧急露营、沙尘暴、从骆驼上跌落导致脑震荡骨折、生病、车辆着火等各种事故。在“优质”方面,与世界文化遗产相匹配的高水平的保护研究十分重要。在“节约”方面,中日双方组织了各个领域的专家团队,在费用上和环境上都尽可能做到节约。
第三,以耐心和毅力克服国际合作、公共外交中的困难。跨越中日双方不同民族、体制、文化、语言的障碍并非易事。沙漠中的大规模调查,需用沙漠车和骆驼来运送粮食和调查器材。调查时期受气候限制,耗时较长,往往持续数年。生活上,虽然日出而作,但因为调查和整理资料经常要很晚才休息。几个人一起挤在狭窄的帐篷里休息,连续3周都不能洗澡。如果没有顽强的精神、体力、协作力是难以忍受的。需要众多研究机构共同参与,调查、保护、研究、报告书、研讨会等都需要大笔资金和大量的辛苦工作。这些资金除了我的薪水、退休金、银行借款外,其他均来自妻子给我的援助。
第四,国际合作、公共外交要以外交原则、人格原则为基础。有的外国研究人员或记者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进行调查研究和拍摄,甚至将研究成果和拍摄资料带走。这种单方面行为与20世纪初盗窃文物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中日双方尊重对方的思维、法规与文化。我所参与的所有阶段的调查研究均是在取得正式许可和签订相关协议的前提下开展的。外交就是“友好的同时不忘自己的立场”,我们践行了这一点。当然交涉也有棘手的时候, 即便这样仍不能忘记宽容友好。另外,三十多年中,新疆更换了五届党委书记、五届自治区主席。自治区外办、文化厅、文物局、档案局、大学等机构的领导层也更换了很多次。而我们之间的合作仍能继续和深化,说明我们绝对没有私人的“特殊关系”,如果仅图一时方便发展为特殊关系,研究调查必定难以持久。
小岛康誉:佛教大学尼雅遗址学术机构代表,著名中日友好人士。
赵新利: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
根据《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各国都可以拥有并派遣“外交信使”,作为在本国政府,驻外使领馆间传递外交文件邮袋的使者。外交信使在持有官方文件执行职务时,不受任何形式的搜查、逮捕或拘禁,享有人身不可侵犯权和完全的外交豁免权,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斩来使”。
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部,我有幸成为一位外交信使,到过近一百个国家出差。对于刚刚走出校园大门不久的我,有机会得以行万里路,周游列国,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在几年的信使生涯中,工作之余,既饱览全球各地风情,名川大山,也去过普通游客很少涉足的亚非拉美偏远小国,亲历目睹了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大大丰富了我的阅历。兹将几桩趣事记录于此,与大家分享。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一)
1985年春节之前,我和老信使孙春业结束尼泊尔、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等国的东南亚之行,在曼谷度过大年初一,急切地准备赶回北京过年。
不料,行前被民航工作人员告知机票被取消,原因是航班上有“要要客”(VVIP)乘机。我们归心似箭,闻讯后不愿推迟,随即与民航代表处据理力争,称我们也是要要客,重任在身,必须完成任务,如期回京。几经周折,民航代表处终于保留了我们的座位。
春光和煦的曼谷街景
大年初二,乘着亚热带和煦的春光,我们驱车来到廊曼机场。一上飞机,走进头等舱,就看见两位气度不凡,皮肤皙白,体型富态的中年人,一人一排,正在看报,似乎有意遮挡着脸,靠窗坐在头等舱的一侧,与坐在中间一排的几位肤色黝黑,个头矮瘦的典型东南亚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等我们在与他们相对的另外一边靠窗落座,开始品尝空姐送上的清凉冷饮时,我们扭头细看,才发现这两位看上去更像华人的乘客,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色高棉”的领导人波尔布特和英萨利。那几位柬埔寨年轻人,显然是他们的警卫人员,仿佛形成一个保护圈,坐在他们周围。整个头等舱内,除了波尔布特一行,就是我和老孙两人。
飞机很快起飞,一路上波、英两人一言未发,或低头看报,或闭目养神;他们的随从更是沉默寡言。几个小时的飞行就这样在沉闷中度过。飞机刚刚落地,就有人登机,将他们迎接下去了。由于我们是唯一一波同行的VVIP,自然紧随其后下了。等我们开始走下舷梯时,看到波尔布特一行,乘着一辆考斯特专车,已经绝尘而去。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的奇遇之一。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二)
记得是1989年1月的一个的傍晚,我们从约旦起飞,准备前往下一站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与我同行的是川籍老信使田湘,老田为人谦和,幽默有趣,我俩相互照顾,配合默契,经常用四川话说笑,一路上轻松愉快。在约旦期间,去过与以色列遥遥相望的死海游泳,体验“永不沉沦”水上躺平漂浮;还驱车二百余公里,去到深藏在沙漠里的世界文化遗产佩特拉古城,领略了阿拉伯特有的罗马式建筑,气势恢宏,印象深刻。
以罗马式建筑闻名天下的约旦佩特拉古城
一到安曼机场,我们立刻有了一种与观光旅游时迥然不同的异样感觉,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人员,安检比平时要严格得多。担心安检升级,会耽误我们登机,于是我们决定不去头等舱休息室,直奔登机口。半道上,有一位个头高大的洋人友好地与我搭讪,听说我们是要飞往巴格达后,用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大声笑道“真勇敢!“(Courageous men!)。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安检,我们终于登上了预定的波音737约旦皇家航空公司(Royal Jordanian Airlines)RJ812号航班。
安顿落座后,漂亮端庄的约旦空姐,和蔼可亲地给我们送上湿毛巾和香槟饮料。我则一如往常,先抓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航空杂志,埋头翻阅起来。 此时,坐在里座的老田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两下,并用四川话轻声对我努努嘴说“法特,法特”。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但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顿时惊呆了,那位头戴标志性提花头巾的阿拉法特,在几个保镖的前呼后拥下,匆匆从我身边疾步而过。有趣的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并没有在头等舱停留,而是径直往经济舱方向往后走去。阿拉法特及其随行刚刚步入机舱,机组人员迅速关上了舱门,飞机旋即开始向跑道滑行。
这时老田和我相视一笑,低声说道,这下完了,我俩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掌握了阿拉法特此行的信息,搞不好就得陪着他一同去见真主了。但我又禁不住好奇,很想去面对面,好好看看这位叱诧风云、可能获诺贝尔和平奖的传奇人物。飞机起飞后不久我就起身走向经济舱,没想到在头等舱与经济舱的接口处被一位保安人员拦住,不让我过去,只好悻悻然返回座位。飞行中,我发现阿拉法特曾经到头等舱上过一次厕所,但也都有保镖守护在侧,无法靠近。
我们此行,正值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夕,中东地区局势风云变幻,各种有关可能开战的谣传甚嚣尘上的特殊关头。侯赛因国王在位的约旦是当时中东地区可以斡旋于阿拉伯世界和西方各国之间的重要和平力量,萨达姆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的伊拉克则是该地区最大的安全威胁;处在与以色列最前沿的巴勒斯坦的地位极其特殊微妙。
尽管我们对当时的中东政局的背景知之甚少,但突然间与巴解组织领导人如此近距离相遇,置身同一架飞机,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世界之小,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约旦与伊拉克比邻,不到一小时的飞行,还没有等我们把香槟和坚果小吃消灭,就在这样的浮想联翩中匆匆过去了。飞机穿过夜幕,平稳地降落在了巴格达机场。我们收拾好行李,正起身等待机组人员开门,发现阿拉法特蓦然站在我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风云人物,个头不高,笑容可掬,显得是那么平和平常。我跟他对视一笑,很自然地相互握了一下手。他的手竟是如此的纤细,仿佛是女人的一样柔软,完全不像四处组织武装暴力的领导人。这时机舱门打开了,阿拉法特被引导簇拥着首先走出机舱,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猜想可能是萨达姆的儿子或是萨达姆最信任的高官。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又一次极具戏剧性的奇遇。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三)
环球旅行总是让人感到获益匪浅,又会出人意外,令你在若有所“失”中重获你曾经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今年,我的生日便是在不同的国际时区变更线之间穿梭往来中悄然“丢失”了。
笔者生于29年前的7月28日。 29个春秋过后,有幸有机会飞越南太平洋,作大洋洲之游。7月27日晚新西兰时间22时许,我告别了这个水草肥美,小巧富庶的岛国,由奥克兰飞往西萨摩亚。
经4小时飞行后,抵达西国首都阿皮亚,这时时光倒流,我的日历上显示时间回到了凌晨2时。原来,新西兰位于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西国则处在变更线以东,两地时间有整整一日之差。
稍事休息,东方既白,我便乘着游兴开始驱车饱览西国风光。由于西萨摩亚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一个仅有16.2万人口、陆地面积2934平方公里的蕞尔小国,仅一日功夫便“周游”了全国。
风光迤逦的南太平洋岛国西萨摩亚
尽管如此,西国那一望无垠的椰林沙滩,健美淳朴的萨摩少女,清澈可人的天然浴池……却令人流连忘返。遗憾的是,时值当地冬天旅游淡季,航班有限,只好选乘当晚22时的班机,赶往下站—斐济。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太平洋航空公司”轻盈玲珑的螺旋桨飞机穿过夜幕,又把我载回到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的斐济首都苏瓦,走下舷梯,苏瓦机场上高悬的大钟刚刚敲过了12下,斐济人的日历此刻翻到了公元1989年7月29日!
呜呼!我的生日,7月28日,就这样在这次匆匆的行程中“丢失”了。当然,我对此并无遗憾;相反,我仿佛因此永远年轻了一岁,我会永远欣喜地记起这个“丢失”了的生日。
(此文根据刊载于《世界知识》1989.18期的拙文《我“丢失”了的生日》略加订正修改)。
《世界知识》1989.18期《我“丢失”了的生日》原文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