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8日,吴红波出席第67届联大二委一般性辩论。
资深外交官吴红波于2012年7月至2017年7月出任联合国副秘书长,成为第八位出任联合国副秘书长的中国人。他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开始从事外交工作,曾任外交部部长助理,中国驻德国、菲律宾大使等职。2019年11月,吴红波出任中国政府欧洲事务特别代表。在联合国成立75周年之际,吴红波大使接受了《世界知识》杂志专访。
《世界知识》:在联合国任职期间,您主要推动了哪些事务的发展?哪些工作具有难点?
吴红波:经我国政府推荐和联合国高层面试,我于2012年7月开始担任负责全球经济和社会事务的联合国副秘书长。经社理事会是联合国最早和最重要的机构之一。在五年任期中,我是联合国秘书长在经济社会事务方面的首席顾问,就可持续发展、气候变化、发展筹资、互联网治理、土著人、人口等方面提供政策建议。我具体负责联合国秘书处对联合国大会、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及其附属机构的实质性支持。我最值得骄傲的是,协助和支持联合国成员国就《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达成协议,开启了全球可持续发展的新历程。我还曾担任联合国可持续交通全球会议、联合国第三届发展筹资问题国际会议、第三届小岛屿发展中国家问题国际会议以及首届联合国海洋大会等四个联合国大会的秘书长。
俗话说,“众口难调”。联合国有193个成员国,又分成不同的国家集团,如欧盟、77国集团、非洲集团、小岛国发展中国家、最不发达国家、内陆国家,等等。各集团和国家都有不同的政治和经济诉求,要想达成共识很难。要想就2015年后15年的全球发展方向和目标达成协议,真是难上加难。在政府间谈判进程中,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例如,可持续发展目标究竟要定多少?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是否用同一标准?发展融资从哪里来?如何监督议程的落实?等等。但在所有全球议题中,发展问题是国际社会共识最多的领域,这就是联合国成员国能够达成协议的基础。
《世界知识》:有媒体曾报道,2015年,您与500多位同事历尽艰苦,促成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能不能讲讲这背后的故事?
吴红波:正如我在前面讲过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谈判是一个艰苦和复杂的政府间进程。例如,谈判初期,联合国共收集了500多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建议,这显然是无法落实的,但各方都不愿割舍。经过筛选和精简,特别是艰苦的谈判,最终将目标降到17个,实属不易。又如,发达国家很早就承诺将捐献每年本国国民总收入(GNI)的0.7%支持发展中国家,但是迄今29个发达国家中仅有五个达标。发达国家何时完全兑现自己的承诺又是一个难点。再如,“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即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在落实可持续发展中应有适合本国国情的不同目标,不能一刀切。以中国为首的广大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就此原则进行了博弈,最后将此原则写入协议。
2018年4月9日,中国维和警察部队在河北省廊坊市中国维和警察培训中心举行防暴演练。
《世界知识》:您在任期间,正值联合国快速发展、中国与联合国交往日渐加深之际。您如何评价中国这一时期的联合国外交以及中国在联合国中发挥的作用?
吴红波:我国是战后国际秩序的受益者和维护者,也是多边主义的推动者和多边组织的参与者。中国加入了几乎所有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加入了400多项多边条约。中国正在国际事务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些作用可以概括为几点:第一,维护世界和平与正义。这体现在积极参与维和行动,中国已派出三万多人参加29项维和行动,18人牺牲。目前,有3000多名中国维和人员正在世界各地职守。中国还率先成立常备维和警队和8000人维和待命部队。第二,积极促进南南合作。中国向166个国家提供近4000亿人民币援助,派遣60多万援助人员。中国还设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首期提供20亿美元。第三,推动全球可持续发展。积极参与《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制定并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主动将17个目标纳入“十三五规划”。还设立为期10年的两亿美元的中国—联合国和平与发展基金。第四,以中国理念和倡议引导全球发展。阐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崭新的共同发展理念。
《世界知识》:未来,中国在联合国中还可以做些什么?
吴红波:随着中国国力和国际影响力的日益增长,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的作用也日益增强。今后,我认为中国可以发挥以下作用:第一,坚持多边主义,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全球治理体系。目前,美国特朗普政府推行单边主义,扰乱了国际秩序。中国坚决支持多边主义,坚定维护联合国的核心地位,对于国际社会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第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巩固国际社会的团结。第三,率先落实可持续发展,为国际社会做表率。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应对气候变化将是疫后恢复全球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第四,向国际社会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我国已先后提出“一带一路”、亚投行、进博会等中国方案。中国应更加积极参与联合国及其它国际组织的活动,贡献中国经验和方案。
《世界知识》:有观点认为,在一些全球问题上,联合国发挥的作用有限,很多人开始质疑联合国的权威。联合国的地位会不会逐渐被削弱?联合国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有哪些?
吴红波:联合国有三大支柱,即维护和平、促进发展、保护人权。我认为,75年来,联合国一直在以下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联合国宪章和联大决议构成了当代国际关系的法律基础;采取维和、制裁、动武全球行动,维护和平与安全;制定千年发展目标、可持续发展目标、气候变化巴黎协定等全球行动规则;对全球局势权威性评估,例如世界卫生组织对新冠病毒大流行疫情的评估和政策建议;广大弱小国家不可替代的发言平台。可以说,没有联合国,世界会很糟糕;如果没有联合国,人们还会再成立一个类似的机构。
除了美国推行单边主义和“美国优先”使联合国处于困境外,联合国正面临着新的国际形势和更深层次的挑战。一是参与全球治理的国家大量增加。联合国目前有193个成员国,除30多个发达国家外,都是发展中国家。这一变化打破了少数大国垄断国际事务的传统格局。二是世界政治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联合国成立后,人们经历了长达45年的冷战对峙状态。此后是大国间博弈和贫富国家间的竞争。这些变化正在推动全球政治格局的演化。三是经济全球化遭遇空前挑战。美国利用民众的不满情绪,率先对经济全球化和多边贸易全面否定和猛烈抨击,使经济全球化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四是科技与产业变革带来颠覆性变化。在当前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当中,新兴国家正在奋起直追,缩短了富国和穷国的差距。目前的科技与产业革命将对全球治理和国家力量平衡产生颠覆性变化。
1971年10月25日,第26届联合国大会通过2758号决议,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权利。图为决议通过时的联合国大会会场。
《世界知识》:也有观点认为,安理会如何既能反映大国权力分配又能保证效率和具有广泛国家代表性是一大难题。日前,俄罗斯总统普京撰文称,呼吁取消五常一票否决权的建议是不负责任的。只有五常能够维护世界秩序。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吴红波:走过75年的联合国,确实需要与时俱进、革故鼎新。联合国安理会的改革问题已经讨论很长时间。该问题涉及各方切身利益,有争议是正常的。我认为:第一,安理会改革不能急功近利。只有协商一致达成的方案才能真正有利于增强安理会的权威性和有效性,才能真正赢得全体成员国的广泛信任和支持。第二,占联合国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在安理会中代表性严重缺乏。因此安理会的扩大,应优先考虑发展中国家。第三,为了维护联合国整体利益,不应为安理会改革设定时限。
安理会改革只是联合国改革的一部分,其它领域的改革也同等重要。联合国一直在改革以适应国际形势的变化,但道路曲折复杂。中国支持古特雷斯秘书长在和平安全、经济发展、内部管理三大领域对联合国系统进行改革的努力。同时,应该清醒认识到,联合国的改革极为复杂,牵扯各方利益,不会一蹴而就。
《世界知识》:您在联合国任职,对美国也有近距离观察。您如何看待中美关系对联合国未来发展的影响?
吴红波:自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在联合国推行单边主义的做法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不满。例如,在表决联合国决议案时,有不少国家不投票支持美国,时任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莉就公开讲,“不投美国票的国家注意啦,我要记名字啦”。同时,美国还极力封杀中国向国际组织推荐的负责人候选人,并扬言:选哪个国家的人都可以,就是不能选中国人。
联合国要想成功,大国的团结,特别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团结是十分重要的。只要美国继续采取单边主义和霸凌行径,联合国的前途就将是曲折和坎坷的。但我认为,联合国建立之初的基础和原则还在,绝大多数国家仍然坚定支持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全球治理体系。
《世界知识》:联合国是国际秩序的重要载体,在全球治理中处于核心地位。在新冠疫情仍持续蔓延、单边主义冲击多边主义的形势下,国际秩序的走向是什么?又将如何影响联合国?
吴红波:在过去100多年中,人类两次试图建立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全球治理机制。国际联盟失败了。联合国已有75年历史了,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国际新旧格局转换中。这将是一个长的调整期。对于此,我有几点思考。
一是维护联合国核心地位。联合国在总结国际联盟失败教训基础上制定了一系列重要原则,例如:成员国主权平等;反对侵略战争;不干涉内政;民族自决等。《联合国宪章》和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决议规则依然是指导和规范国际事务和行为的准绳。没有联合国,世界将变得更加无序。
二是推动国际秩序变革。现行国际秩序产生于二战后。但国际秩序具有双重性:即联合国秩序和以大国主导的强权秩序。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联合国成员国,联合国秩序总体是公正、合理的,但一直受到强权秩序的挑战和干扰。长达四十多年的冷战,就是强权秩序挑战和绑架联合国秩序的实例。目前联合国正受到某个国家单边行动的挑战。因此,在政治方面,秩序变革主要是推动国际事务民主化,增加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话语权,减少强权秩序的干扰。在经济方面,秩序变革主要是创新体制和机制,以适应形势发展。
三是用可持续发展促进国际合作。在当前重大国际议题中,国际社会能达成完全一致的并不多。可持续发展合作应成为当前国际社会加强团结、完善全球治理机制的新基础。
四是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塑造新价值观。中国是战后国际秩序主要建构者和维护者。2013年,习近平首次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已成为中国“国际秩序观”的核心。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以及“一带一路”、亚投行等中国方案,正在凝聚起越来越多的国际共识。凡是符合世界人民利益的理念和方案,终将为国际社会所接受。
《世界知识》:国际组织机构总部在中国设立不足以及中国人在国际组织任职少一直是热议话题。您对这两个问题怎么看?“国际公务员”应具备哪些能力和素质?
吴红波:目前有28个联合国机构在华设立办事处。应该说,联合国及其机构在华已经有了充分的代表性。据我所知,目前只有国际竹藤组织将总部设在北京。至于其它国际组织机构未把总部设在中国的问题,这里有历史原因,比如,当年亚洲开发银行曾决定将总部设在上海,后因我国的解放战争,亚行总部才改设到菲律宾马尼拉了;也有条件是否成熟的问题,比如,现有国际组织都已经有总部,如果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再搬迁的。
目前,联合国国际公务员总数为37505人,来自187个国家(2018底统计)。中国籍工作人员总计有546人,仅占总数的1.46%。而中国受国别限额(指专业官员)的职数共有89人。根据联合国的规定,中国的理想人数是169~229人。可见,我们连底线都未达到。联合国副司级(D1)官员共有538人,中国有7人;正司级(D2)官员共有156人,中国有5人。可以看出,中国籍联合国公务员总体数量不足。导致这个现象有联合国职位竞争激烈以及非英语国家语言能力先天不足等原因。
我觉得中国籍国际公务员应具备以下素质和能力:一,忠诚祖国。联合国公务员的个人行为直接影响祖国声誉和利益。要学会正确处理国际事务与国家利益的关系。熟悉国情。有些入职联合国的人员缺少对中国国情的了解。中国目前具有发达和发展国家双重属性,还有新疆、西藏、台湾等涉华敏感问题,不了解国情,不能成为合格的国际公务员。二,精通政策。要熟悉联合国在各领域的政策和国际法,同时也要知道主要国家和国家集团的利益所在和诉求。长于沟通。要有过硬的外语能力,能够在不同国家集团间斡旋,促进共识。
根据《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各国都可以拥有并派遣“外交信使”,作为在本国政府,驻外使领馆间传递外交文件邮袋的使者。外交信使在持有官方文件执行职务时,不受任何形式的搜查、逮捕或拘禁,享有人身不可侵犯权和完全的外交豁免权,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斩来使”。
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部,我有幸成为一位外交信使,到过近一百个国家出差。对于刚刚走出校园大门不久的我,有机会得以行万里路,周游列国,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在几年的信使生涯中,工作之余,既饱览全球各地风情,名川大山,也去过普通游客很少涉足的亚非拉美偏远小国,亲历目睹了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大大丰富了我的阅历。兹将几桩趣事记录于此,与大家分享。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一)
1985年春节之前,我和老信使孙春业结束尼泊尔、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等国的东南亚之行,在曼谷度过大年初一,急切地准备赶回北京过年。
不料,行前被民航工作人员告知机票被取消,原因是航班上有“要要客”(VVIP)乘机。我们归心似箭,闻讯后不愿推迟,随即与民航代表处据理力争,称我们也是要要客,重任在身,必须完成任务,如期回京。几经周折,民航代表处终于保留了我们的座位。
春光和煦的曼谷街景
大年初二,乘着亚热带和煦的春光,我们驱车来到廊曼机场。一上飞机,走进头等舱,就看见两位气度不凡,皮肤皙白,体型富态的中年人,一人一排,正在看报,似乎有意遮挡着脸,靠窗坐在头等舱的一侧,与坐在中间一排的几位肤色黝黑,个头矮瘦的典型东南亚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等我们在与他们相对的另外一边靠窗落座,开始品尝空姐送上的清凉冷饮时,我们扭头细看,才发现这两位看上去更像华人的乘客,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色高棉”的领导人波尔布特和英萨利。那几位柬埔寨年轻人,显然是他们的警卫人员,仿佛形成一个保护圈,坐在他们周围。整个头等舱内,除了波尔布特一行,就是我和老孙两人。
飞机很快起飞,一路上波、英两人一言未发,或低头看报,或闭目养神;他们的随从更是沉默寡言。几个小时的飞行就这样在沉闷中度过。飞机刚刚落地,就有人登机,将他们迎接下去了。由于我们是唯一一波同行的VVIP,自然紧随其后下了。等我们开始走下舷梯时,看到波尔布特一行,乘着一辆考斯特专车,已经绝尘而去。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的奇遇之一。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二)
记得是1989年1月的一个的傍晚,我们从约旦起飞,准备前往下一站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与我同行的是川籍老信使田湘,老田为人谦和,幽默有趣,我俩相互照顾,配合默契,经常用四川话说笑,一路上轻松愉快。在约旦期间,去过与以色列遥遥相望的死海游泳,体验“永不沉沦”水上躺平漂浮;还驱车二百余公里,去到深藏在沙漠里的世界文化遗产佩特拉古城,领略了阿拉伯特有的罗马式建筑,气势恢宏,印象深刻。
以罗马式建筑闻名天下的约旦佩特拉古城
一到安曼机场,我们立刻有了一种与观光旅游时迥然不同的异样感觉,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人员,安检比平时要严格得多。担心安检升级,会耽误我们登机,于是我们决定不去头等舱休息室,直奔登机口。半道上,有一位个头高大的洋人友好地与我搭讪,听说我们是要飞往巴格达后,用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大声笑道“真勇敢!“(Courageous men!)。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安检,我们终于登上了预定的波音737约旦皇家航空公司(Royal Jordanian Airlines)RJ812号航班。
安顿落座后,漂亮端庄的约旦空姐,和蔼可亲地给我们送上湿毛巾和香槟饮料。我则一如往常,先抓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航空杂志,埋头翻阅起来。 此时,坐在里座的老田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两下,并用四川话轻声对我努努嘴说“法特,法特”。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但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顿时惊呆了,那位头戴标志性提花头巾的阿拉法特,在几个保镖的前呼后拥下,匆匆从我身边疾步而过。有趣的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并没有在头等舱停留,而是径直往经济舱方向往后走去。阿拉法特及其随行刚刚步入机舱,机组人员迅速关上了舱门,飞机旋即开始向跑道滑行。
这时老田和我相视一笑,低声说道,这下完了,我俩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掌握了阿拉法特此行的信息,搞不好就得陪着他一同去见真主了。但我又禁不住好奇,很想去面对面,好好看看这位叱诧风云、可能获诺贝尔和平奖的传奇人物。飞机起飞后不久我就起身走向经济舱,没想到在头等舱与经济舱的接口处被一位保安人员拦住,不让我过去,只好悻悻然返回座位。飞行中,我发现阿拉法特曾经到头等舱上过一次厕所,但也都有保镖守护在侧,无法靠近。
我们此行,正值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夕,中东地区局势风云变幻,各种有关可能开战的谣传甚嚣尘上的特殊关头。侯赛因国王在位的约旦是当时中东地区可以斡旋于阿拉伯世界和西方各国之间的重要和平力量,萨达姆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的伊拉克则是该地区最大的安全威胁;处在与以色列最前沿的巴勒斯坦的地位极其特殊微妙。
尽管我们对当时的中东政局的背景知之甚少,但突然间与巴解组织领导人如此近距离相遇,置身同一架飞机,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世界之小,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约旦与伊拉克比邻,不到一小时的飞行,还没有等我们把香槟和坚果小吃消灭,就在这样的浮想联翩中匆匆过去了。飞机穿过夜幕,平稳地降落在了巴格达机场。我们收拾好行李,正起身等待机组人员开门,发现阿拉法特蓦然站在我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风云人物,个头不高,笑容可掬,显得是那么平和平常。我跟他对视一笑,很自然地相互握了一下手。他的手竟是如此的纤细,仿佛是女人的一样柔软,完全不像四处组织武装暴力的领导人。这时机舱门打开了,阿拉法特被引导簇拥着首先走出机舱,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猜想可能是萨达姆的儿子或是萨达姆最信任的高官。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又一次极具戏剧性的奇遇。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三)
环球旅行总是让人感到获益匪浅,又会出人意外,令你在若有所“失”中重获你曾经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今年,我的生日便是在不同的国际时区变更线之间穿梭往来中悄然“丢失”了。
笔者生于29年前的7月28日。 29个春秋过后,有幸有机会飞越南太平洋,作大洋洲之游。7月27日晚新西兰时间22时许,我告别了这个水草肥美,小巧富庶的岛国,由奥克兰飞往西萨摩亚。
经4小时飞行后,抵达西国首都阿皮亚,这时时光倒流,我的日历上显示时间回到了凌晨2时。原来,新西兰位于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西国则处在变更线以东,两地时间有整整一日之差。
稍事休息,东方既白,我便乘着游兴开始驱车饱览西国风光。由于西萨摩亚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一个仅有16.2万人口、陆地面积2934平方公里的蕞尔小国,仅一日功夫便“周游”了全国。
风光迤逦的南太平洋岛国西萨摩亚
尽管如此,西国那一望无垠的椰林沙滩,健美淳朴的萨摩少女,清澈可人的天然浴池……却令人流连忘返。遗憾的是,时值当地冬天旅游淡季,航班有限,只好选乘当晚22时的班机,赶往下站—斐济。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太平洋航空公司”轻盈玲珑的螺旋桨飞机穿过夜幕,又把我载回到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的斐济首都苏瓦,走下舷梯,苏瓦机场上高悬的大钟刚刚敲过了12下,斐济人的日历此刻翻到了公元1989年7月29日!
呜呼!我的生日,7月28日,就这样在这次匆匆的行程中“丢失”了。当然,我对此并无遗憾;相反,我仿佛因此永远年轻了一岁,我会永远欣喜地记起这个“丢失”了的生日。
(此文根据刊载于《世界知识》1989.18期的拙文《我“丢失”了的生日》略加订正修改)。
《世界知识》1989.18期《我“丢失”了的生日》原文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