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王烨

　　2月15日，苹果公司发布2010年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首度公开承认联建科技、运恒五金是其供货商，以及这两家代工厂使用有毒挥发化学品正己烷对工人造成的危害，但对于环境问题仍未提及。

　　截至2月18日，公众环境研究中心、自然之友、达尔问自然求知社等联名抗议苹果供应商重金属污染的36家国内环保NGO也没有收到苹果的正面回应。

　　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指出，苹果的消极回应很难令公众满意，除联建科技、运恒五金外，36家环保NGO又发现了四家存在环境问题的苹果供应商，在进一步确认之后将再次向苹果提出。

　　事件回顾>>>

　　当苹果IPad、Iphone正在国内被追捧时，137名苹果中国供应商员工，却因暴露在正己烷环境，健康遭受不利影响。苹果公司15日发布2010年的供应链管理报告，首次公开承认中国供应链致伤员工。

　　“苹果代工厂工人中毒!”这一消息在网上引起很多网友关注。其实，这是一则旧闻，因为苹果公司的最新回应，再度成为热门话题。

　　2008年“中毒”

　　这一事件要回溯到2008年，苹果在苏州的供应商联建科技(后更名为“华胜科技”)分别有工人在生产车间出现四肢麻木、刺痛、晕倒等中毒症状。经过苏州第五人民医院检定为“正己烷中毒”。

　　正己烷是一种清洗剂，常用于电子行业生产过程中的擦拭清洗作业，暂未列入国家规定的高毒物品目录。如果员工在密闭空间内长期接触正己烷，将会出现乏力、肢麻等周围神经炎症状，严重的会导致神经元损伤。按照国家规定，企业使用正己烷作业应采取有效的职业卫生防护措施。

　　随后经苏州工业园区安监局证实，联建科技正己烷中毒的情况确实存在的，但没有人因中毒死亡。安监局调查组认定发生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是由于该公司有关负责人违规使用有毒物质正己烷、忽视现场危害防范而导致。查明事故原因后，调查组立即责成联建公司停用、封存剩余的“正己烷”，并对该公司进行了处罚。同时，苏州联建科技有限公司的原任主管和管理层也被集团公司撤换。

　　2010年2月21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晚间播出节目“无尘车间的怪病”，曝光了联建科技员工正己烷中毒事件，指出“除了违法偷偷使用正己烷，在生产过程中，联建公司也没有按照《职业病防治法》的要求，采取有效措施对员工进行必要的安全防护，甚至连基本的防毒口罩和面具都没有配备。”联建科技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环保NGO质问苹果重金属污染

　　由于联建科技是苹果公司代工企业，此事一经曝光，有舆论开始将矛头指向苹果公司，质疑“带毒的苹果”。

　　同时，有36家国内环保组织为促进IT产业解决污染问题，与29个IT品牌进行多轮沟通。

　　其中，《IT行业重金属污染调研报告(第四期)苹果特刊》，对苹果的供应链职业安全、供应链环境保护、供应链员工权益和尊严提出质疑，敦促苹果公司公布供应链信息，对苏州联建科技公司和运恒五金公司员工的正己烷中毒做出回应。

　　2011年2月15日，苹果公司公布了2010年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首次做出回应。这份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长达25页，专门用一章对于正己烷的使用进行说明：“2010年，我们了解到，在苹果公司供应商胜华科技苏州工厂(即联建科技)，有137名工人因暴露于正己烷环境，健康遭受不利影响……我们要求胜华科技停止使用正己烷，并提供证据证明已经将该化学品从生产线上撤下。还要求他们修复通风系统。自采取上述措施以来，再无工人因化学品暴露受到损害。”

　　与此同时，苹果公司表示，已查实所有受影响的员工均已得到治疗，“我们会继续检查病历，直到他们完全康复。胜华电子已为患病工人和康复期的工人支付了医药费和伙食费，补发了工资。137名工人中的大部分已返回该工厂工作。”

　　迟到的回应

　　打开苹果的网站，首先看到的就是苹果的美好承诺：“无论苹果产品是在哪里生产，苹果承诺确保最高标准的社会责任。”

　　然而，国内环保组织的调查表明，苹果等IT品牌的供应商大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重金属污染，尤其是供应链上，涉及多种重金属的使用和排放，一旦违规超标排放，很可能给环境和社会带来威胁。

　　对此，苹果一直保持沉默。2010年底，作为主要发起者的国内环保NGO公众环境研究中心得到了苹果公司的邮件回复，要求提出抗议的环保组织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联建科技公司和运恒五金是苹果的供货商。

　　“苹果的邮件是发给美国的一家环保组织的，抄送给了我们，该组织回信说有很多证据和公开的材料来证明”，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说。

　　犹抱琵琶半遮面

　　2月15日，苹果公司公布了2010年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首次做出回应。报告中苹果首次公开承认联建科技、运恒五金是其供货商，以及这两家代工厂使用有毒挥发化学品正己烷对工人造成的危害。

　　马军指出，苹果此次的回应仍然是一种被动消极的回应。“联建科技中毒事件早在2009年就已经发生了，但是苹果在2010年的供货商社会责任进展报告中却并没有提及，现在迫于社会舆论压力，苹果才开始回应此事。”

　　在国内环保NGO发给苹果的报告中，除了联建科技的中毒事件，还有很多苹果供应商在环境污染方面的案例，但是在苹果的报告中并没有看到就其中的任何问题做出回答。

　　“包括联建本身在排污方面也存在管理漏洞，2009年由于违规进行污水排放被而被苏州市环保局罚款8万元，以及富港电子(东莞)废水超标等问题，这些问题是非常严重的，很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公共健康和环境问题，苹果都没有回应。”马军说。

　　在苹果的报告中也提及了废水、废弃和危险化学品超标的问题，只是给出了一个统计数据，这也是苹果的一贯作风。

　　在公开的《2009年供货商社会责任进展报告》中，“苹果”自曝在它的83家供货商中，有45家没有支付适当的加班费用，另有23家支付的工资标准低于中国的最低工资水准。但这份报告中没有出现企业的具体名称，只有大量的报道可以明确，富士康集团是“苹果”最重要的代工厂之一。

　　“公众无从得知究竟是哪些供应商出现了这类问题，问题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到底有没有整改完毕，对周边社区的威胁是否已经解除，由于苹果现在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使得公众监督十分困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在这份供应商责任报告书中，苹果还承诺与中国民间环保组织开展沟通交流，确保其生产环节中的劳工责任，但并未提到其环境方面的责任。自然之友总干事李波和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分别告诉记者，目前他们均未得到苹果的回应。

　　苹果迫于压力消极回应

　　针对苹果重金属污染的质疑，从2010年4月开始从未停息，苹果的消极态度也一直未曾改变。

　　2010年4月16日开，自然之友、公众环境研究中心、达尔问等中国34家环保组织分别向苹果和诺基亚等29家IT品牌企业CEO发出重金属污染质疑信。

　　两个月后，大多数IT品牌企业作了回应，其中部分品牌已开始为完善供应链环境管理采取积极措施。然而，对于其供应商存在的严重污染和职业危害问题，苹果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2010年6月5日,34家环保组织又发布了第二期调研报告，近千名消费者致信此前未给予回应的苹果公司，要求其就供应商违规行为做出说明。

　　2010年7月15日，苹果终于打破坚硬的沉默，中国环保组织终于得到“苹果”公司供应商责任经理的电子邮件，第一次就环保组织提出的IT业供应链问题作出回应，否认与环保组织提到的3家问题供应商有关。

　　2010年8月11日，第三期调研报告发布，报告显示在29家IT品牌中，三星、惠普等8家企业态度积极，对完善供应链环境管理预期比较乐观;苹果、诺基亚等6家企业则表现消极，预期难有进展。

　　2011年1月20日，自然之友、公众环境研究中心、达尔问自然求知社等36家环保组织联合推出“为苹果清毒，拯救白雪公主”行动，会上发布了《IT行业重金属污染调研报告》苹果特刊。将近1个月后的2月15日，苹果公司发布2010年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只承认供应商劳工责任，对于环境问题仍未提及。

　　又发现四家疑似问题供应商

　　苹果公司《供应商行为准则》第一段写道：“苹果承诺确保供应链有安全的工作条件，确保工人受到尊重并享有尊严，同时确保生产过程对环境负责。”

　　马军指出，苹果的的承诺和行为很明显是不相符的。现在包括苹果在内的整个IT产业，存在很多对环境的影响，面对这种情况，一些其他的IT企业已经开始选择和其他的利益方来解决问题。

　　“但是时至今日，苹果是所有的29个品牌中间唯一的一个坚持不回应或者说非常表面化的回应，实质上是不愿意面对的、回避的这样一个品牌。苹果如果一味选择回避的话，就不得不使人怀疑苹果有意在利用中国现在环境监管中的漏洞，来规避自己的环境责任，从而降低成本，扩大利润。”

　　谈及对苹果公司的建议，马军呼吁苹果应当正面回应受害工人，建立一个直接的沟通交流机制，更好地了解工人康复状况。

　　受害工人此前曾经直接致信苹果前CEO乔布斯，讲述中毒事件所造成的伤害并希望苹果出面争取赔偿，但截止供应商报告发布仍未得到苹果的直接回应。

　　最新公布的2010年业绩预增修正公告显示，受iPhone市场需求的强劲拉动，公司2010年实现净利4.42-4.59亿元，同比增长150%—160%。苹果公司又扩大了在华供应商的招募。

　　“苹果已经连续几年发布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与前几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报告有个特殊的地方，去年的报告中没有提到任何一家供应商的名字，只会提供发现问题的比例，这次提到了富士康和联建科技两家企业的名字，这应该和社会的广泛关注是有关系的。”马军表示，国内的环保组织将继续加大对IT企业重金属污染的监控和调研。

　　马军告诉记者，近期国内环保组织又发现了四家存在环境问题的苹果供应商，在进一步确认之后会向苹果再次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