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对全面改革作出了部署,其中包括“探索实行官邸制”。这短短七个字在民众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群众普遍表示拥护,认为实行“官邸制”不但能杜絕領導干部“以權謀房”,也有助于完善干部隊伍建設、消除滋生特权腐敗的土壤。
在国外,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实行官邸制已有多年。其中不乏值得我国学习借鉴的经验。这些国家实行官邸制的范围、对象、标准等虽不尽相同,但对国家领导人以及高级官员在任期内解决其住房问题带有共性。
在笔者常驻多年的加拿大,国家为领导人配备了官邸,还颁布了官邸法规,对使用官邸的官员级别和权 限、监督家属、家具管理、职员聘用、费用支付等都有详细规定。
在联邦层面,国家为总督、总理、议长和反对党领袖提供官邸。总督府和总理府建在首都绝佳地段渥太华河畔,总督府免费向公众开放,是渥太华重要一景。我曾应邀参加过加总督和总理在两府举行的宴会和其它外交活动。总督府和总理府内分有办公区和生活区,所有家具、摆设和艺术品都是国家财产,服务人员也由国家提供。总督和总理上任时搬进来,卸任时搬出去,如同在任美国总统住在白宫和英国首相住在唐宁街10号一样。总督和总理在府邸办公兼居住,分别代表国家和政府行使职权,但不具有官邸的产权,一旦离职,必须搬离官邸,让位于继任者。这种由国家向在任领导人提供免费住所的官邸制,至少有三点好处:一是保证国家领导人能够有尊严地履行职责;二是能有效抑制国有资产流失;三是有助于预防住房腐败。尽管领导人不断变动,但作为不动产的国有官邸却永远存在,真可谓是“铁打的官邸流水的官”。
在加拿大,国家不向部长和联邦议员以及政府高级官员提供官邸。主居地不在首都的部长和联邦议员因常去渥太华办公或参加公务活动,他们可以住自有房屋或租赁住房,国家向其发放一定的住宿和交通补贴,但严格规定不得将钱花在亲属身上。2012年曾有4名议员被举报违规报销,而遭到皇家骑警的调查。如调查属实,他们将会被刑事起诉。这在“异地做官”较为普遍的我国尤其具有借鉴意义。事实上,加拿大的政坛人士如部长和议员在家乡都有自己的选区,他们绝大多数并不固定地居住在首都或首府,而宁愿经常生活在自己的选区,这样既可与家人团聚,更可与其衣食父母即选民们保持密切联系,因为失去了选民,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在下一次选举中失去选票,丢掉乌纱帽。
在地方层面,各省做法不尽相同。只有个别省向省长提供官邸,没有官邸的省长,享有住房补贴。多数省向省督提供官邸,不提供官邸的四个省份(安大略省、魁北克省、阿尔伯塔省、萨斯喀气温省)向省督提供住所。安大略省对向省督提供住所还另有一条严格规定,即“只有必要时,才向省督提供住所。”我曾去过该省省督的家,其房屋与一般中等家庭的房子似无区别。
在我曾经任职的巴布亚新几内亚,我与该国多名领导人和高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相互往来频繁。巴新在任总理有国家为之提供的官邸,而莫劳塔总理夫妇却别具一格地在其私邸专门宴请过我和夫人,凸显家庭气息和亲切友好氛围。那是一栋建在莫尔斯比港山上的民居,房屋宽敞而简约,家具和布置却非常精致。因莫劳塔从政前曾长期担任过公职,且有自家生意,故家底比那些纯粹来自乡村的领导人和高官殷实。
巴新政坛元老索马雷在野时,曾邀请我和夫人访问其家乡东塞皮克省。我们在出席其家宴时看到,他作为巴新民众公认的“国父”、三次担任过总理、刚从外长位子上卸任的政治家,其私人住房远谈不上豪华。他三上三下总理职位,也同时三进三出总理官邸,自己在首都只有一处质量一般的房产。
我和夫人曾去外长蓬达里家做过客。他家周围邻居都是一般民众,不像莫劳塔总理住在山上高档小区。其房子内部装修极为普通。他告诉我,房子是他自家的,其他内阁同事和他一样,国家每月发给住房补贴。他还说,前总理纳马柳在家乡拉包尔市的住房陈旧,正在攒钱准备翻新。
从上述实例可以看出,巴新对国家领导人实行官邸制,对部长级高官实行住房补贴政策,能较好地防止“以权谋房”。这与我国有些“异地做官”的领导,随着工作调动或升迁,其家庭房产越来越多的现象,以及官员去世后,其家属继续占据原有房产的现象形成了鲜明对照。
我调任牙买加后,发现其实行官邸制的情况与加拿大和巴新基本相似。一个明显的共同点是一定级别官员的官邸和私邸是严格区分的。官邸只能在任职期间居住,个人没有产权。私邸是官员跟老百姓一样在市场上购买的私人财产。牙买加总理佩特森和我是近邻,他的官邸和我的大使官邸仅一篱之隔。2003年9月李肇星外长访牙时前往拜会佩特森,就是我陪他从我的官邸步行前往的。2006年3月佩特森卸任后就搬离官邸住进了私邸,他的继任者波西娅·辛普森—米勒又成了我“鸡犬之声相闻”的新邻居。
我在任时的第一位牙总督库克爵士的办公和居所全在总督府楼内。这是一栋座落在一大片如茵绿草、四周长满参天大树的两层楼建筑。一楼是古色古香的大厅,悬挂着英国女王的大幅画像,是总督举行国宴和大型国务活动的场所。2004年7月我国江苏省扬州木偶剧团访问牙买加时,我曾获库克总督特许,在此处主持了扬州木偶剧团访牙首演,招待总督、议长、内阁部长、议员和外交使团同事。二楼的一半用于总督办公、会客和接受外国使节递交国书等活动,另一半私密部分是总督夫妇的生活区,由总督全家免费使用。总督府内的侍卫官、秘书和服务人员都是牙政府无偿提供的,总督只承担一定的生活费用。2006年5月九十高龄的总督卸任后就立即搬离总督府,回到蒙特哥贝市附近的私邸颐养天年去了。
作为牙买加外交部里级别最高的公务员,外交部常秘(相当于副部长)桑德斯曾两次请外交使团的朋友们到他家里做客,我们夫妇也是其中的座上宾。那是一栋与其他市民混杂的普通民居,院落小巧玲珑,长满花草树木,进门便是一个偌大的客厅,摆放着好几组沙发群,家具错落有致,墙上的几幅油画和柜橱里的工艺品将客厅点缀得格外雅致。在宾客齐声称赞这栋私邸闹中取静、室内布置高雅之余,桑德斯告诉我们,牙政府不向公务员发放住房补贴,公务员在哪儿住,住什么样的房子,完全是个人的事情。他们夫妇多年前买下这栋私宅,近年又进行了重新装修。因他是高级公务员,夫人又是知名律师,所以他们并未感到经济上有多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