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学院与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成就与挑战
　　
　　——刘宏（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院院长、终身教授；察哈尔学会高级研究员、中国教育部长江学者讲座教授；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孔子学院创院院长(2006－2010)）在察哈尔2012公共外交年会上的讲话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上午好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院很荣幸应邀作为“察哈尔公共外交年会张家口2012”的学术合作机构之一。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本学院，对本次年会主办机构所做的全面而细致的组织工作表示衷心的感谢。不久前韩方明主席和我见面讨论了公共外交研究的一些相关议题，我们学院将进一步发展和推动公共外交的研究和教学，并将邀请韩博士到南洋理工大学为我们提供直接的指导和帮助。
　　
　　我今天的报告的主题是“孔子学院与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之所以选择这个题目，有两个原因。第一，孔子学院作为一个新兴的教育和文化交流机构，过去8年来在国内外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它在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中发挥了什么作用，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学术和政策论题。第二，我本人曾经直接参与了孔子学院的建设和发展工作，我在2006年至2010年间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担任孔子学院创院院长，并多次参与了国家汉办有关孔子学院发展的内部讨论以及全球孔院院长大会，因此，对孔子学院的运作和发展有第一手的了解，想借本次年会向各位领导和学者汇报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大家知道，今年5月，美国国务院在对在美的孔子学院采取了某些限制政策，要求部分教师离境。针对部分西方国家对中国在世界推动孔子学院的速度和广度的疑虑和担心，国内外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对孔子学院也有不少的争议。
　　
　　我个人认为，总的来说，孔子学院对中华文化在海外的发展和传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它还有可进一步完善和改进的空间。
　　
　　首先，孔子学院的迅速发展，使世界民众开始更为普遍地感受到中华语言和文化的魅力。到2012年7月底为止，全球共建立了387所孔子学院，509所中小学孔子课堂。到2015年，孔子学院预计将达500所。孔子学院将中国文化和社会发展介绍给海外，使更多的外国人对中国有更全面和客观的了解。据报道，世界上目前有5000万人在学习中文，“中文热”的原因很多，是中国在国际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提升的产物，但也是包括孔子学院在内的中文教育和文化机构的共同努力的结果。
　　
　　作为一种中外合作的文化机构，孔子学院与英国文化协会和歌德学院等机构不同，它提供了一种可供参考和借鉴的新模式。过去，中华文化和语言的海外发展主要是通过个人和一些学术机构的自发性的努力，而孔子学院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了一种连锁品牌效应，并同过中国政府的大力投入，使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从自发走向自主，这也代表了中国从过去作为被塑造的对象和客体，演变成为自身形象塑造的主体。
　　
　　但在，不可否认，孔子学院在发展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其未来发展也面临挑战。其一，在数量迅速发展的同时，如何保证合作院校、师资、和教材等硬件和软件的质量上，这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目前，与中方合作的院校参差不齐，既有世界一流名校如斯坦福大学和伦敦大学，也有不少是三流大学，这对孔子学院的总体品牌和形象有不利的影响。我们应该在源头上把握孔子学院外方合作院校的质量，以及它们对推动中华语言文化教育是否有真实的热情和信念，这样才能有利于长远和可持续发展。
　　
　　其二，随着孔子学院的进一步发展和世界舆论对其作用的关注强化，我们可考虑逐渐降低孔子学院的官方和政府色彩，更多地强调孔院是作为中外方合办的性质及其民间性、教育性和学术性，这样能够使孔子学院能够深入到外国的民间社会，并得到更广泛的尊重。
　　
　　其三，我们要注意强调以使用者（当地人士）的角度来介绍和普及中华文化，并通过这一过程来凸显中华文化与世界文化的共通性和普世价值，从而培养具有世界意识的全球公民（GlobalCitizen)。在英国期间，我曾多次接受BBC和《独立报》等媒体的访问，并经常参与当地政府和学校主办的文化和教育活动。我感觉到，比起通常的“推广中国文化”的立场，强调中英文化的双向交流以及孔子学院在其中的作用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因为前者是单向进程，而后者是因应当地需求而产生的双赢局面。这也需要我们的教师和教材能够将中华文化和当地文化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而非仅仅是以灌输的方式来传播中华文化。
　　
　　另外，中华文化是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文化，并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更新和变化。因此，中华文化不仅要走出去，还要请进来。例如，我在曼彻斯特大学孔子学院建立了“体验动感中国”的计划，并获得了英国政府两百多万英镑的资助，每年选派600多名英国大学生到中国。据我们做的调查，超过90％的学生表示，他们在中国的浸濡活动极大地改善了他们对中国和中华文化的印象。
　　
　　最后，孔子学院应加强高端的学术研究，通过赞助学术和媒体有关的科研项目，来改善外国的公共舆论和学术界对中国和中国文化的认识。目前我们的努力主要还是停留在较低的层面（以语言和文化的普及性教育为主），而主要的受众还是学生（包括留学生），例如提供奖学金等。这些活动虽然必要，但对中国国际形象的塑造还不能起到高屋建瓴的作用。我认为，我们应建立高层次的、面向全球的学术和科研基金会，邀请世界各地的学者和大众媒体的从业人员从学术和大众传媒的角度，对中国问题做多层次的和客观的研究和报道。
　　
　　在这方面，日本的经验值得借鉴。成立于1972年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使命通过三个领域推动世界对日本的了解和认知：推动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以及日本研究与知识交流。1989年成立于台湾地区的蒋经国基金会和1991年成立的韩国国际交流财团也展开了类似的活动。这些机构有两个共同的特点，第一，它们的建立都是在各自的经济起飞和国际化程度日益明显的时期；其二，它们都以推动高层次的国际学术合作研究和交流为中心任务，最终目的是为了加强它们自己的软实力。
　　
　　我认为，中国现在也面临同样的时代背景和挑战，需要有宏观的战略和国家级的跨部门机构来加以应对。这也需要更多的机构（包括非政府组织）的共同参与，一道推动中华文化在海外的有效的和全面的传播。过去几年来，察哈尔学会在推动中国的公共外交及其中外文化交流方面做了大量的努力，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我相信，今后它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过程中能够扮演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