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斯通(Donald David Stone,1941—2021)是美国纽约市立大学的荣休教授,自2006年起担任北京大学英语系客座教授,讲授英国19世纪文学和西方艺术史,并兼任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名誉顾问。从2007年至2019年,他先后向塞克勒艺术馆捐赠了超过600幅西方版画以及若干中国古代艺术藏品,并连续13年策划西方版画展,亲自撰写展品介绍文字。2014年斯通教授获得中国政府颁发的“友谊奖”。2021年1月21日,斯通教授在纽约辞世,享年79岁。
斯通教授的朋友都叫他Don,我是他的晚辈,不敢用这么随便的称呼。特朗普任总统之后,他垂头丧气地跟我说:“你也叫我Don吧,我不想跟Donald 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了。”(因为特朗普的名字也是Donald,唐纳德。)这我才改了口。
在朋友眼中,Donald 是个艺术痴,西方主要艺术馆藏都装在他脑子里;他记忆力极好,读书过目不忘,能迅速提炼出他最有心得的要点,然后与人分享;他视课堂为生命,即使是讲过上百遍的《傲慢与偏见》,他也会在课前认真地重读原作,甚至重新撰写讲义,把最新看过的书和电影,最近获得的心得,巧妙地融进他所讲授的文本中。他是性情中人,爱憎绝对地分明,高兴时爽朗地笑,忧伤时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那坏情绪慢慢消解。他有些神经质,讲起话来喋喋不休,真像伍迪·艾伦从银幕中走了出来。他喜欢读特罗洛普的小说,“一共四十七本,我全读过,而且是两遍!”他自己也像特罗洛普一样,喜欢讲故事,从他的母亲带他“ 穷游”欧洲,谈到青年时代和他的好友罗伊从纽约格林尼治村(Greenwich Village)徒步60 多个街区,去大都会歌剧院听瓦格纳的《纽伦堡的工匠歌手》,听完之后已近午夜,又冒着大雪徒步走回家。他还能从一场歌剧的演唱阵容,联想到他30 年前在维也纳听过的同一个剧目,指挥、主演、舞台制作,丝毫不差地背出来。他的段子不仅多,而且全是“干货”,若能速记下来,常常就是一段现成的讲稿。他说起小说人物时,就好像聊起了自己的老朋友,常常为他们的命运而感慨:“ 可怜的Johnny Eames(约翰尼·埃姆斯)啊,一个小职员,始终没有得到Lily(莉莉)的爱。”(Johnny Eames 是特罗洛普小说《阿林顿的小宅》中的人物。)我趁机插嘴:“您觉得他像不像《霍华德庄园》里的Bast(巴斯特)?”“不,两回事,Bast 比他惨多了。”有一次他谈到诺顿出版公司的推销员敲他办公室的门,此人名叫马修·阿诺德,和他仰慕并写有研究专着的维多利亚思想家同名。他说当时一阵恍惚,仿佛穿越到了19世纪。
书架上的特罗洛普小说
记得2009 年的春天,我照例每周都去他在纽约的公寓和他会面。一进门,他便兴致勃勃地告诉我,纽约的弗里克艺术馆(The Frick Collection)正在展出几件珍贵的油画,是诺顿·西蒙博物馆(Norton Simon Museum)的巡回展品。其中的一件是西班牙17 世纪画家苏巴朗(Franciscode Zurbarán)的一副静物《柠檬、橘子和玫瑰》。Donald从他收藏的上千册艺术画册中,准确地抽出苏巴朗的书,里面照例夹满了他剪碎旧信封制成的书签。他指着这幅即将展出的静物画,跟我聊起了西方不同类型绘画的地位。记得他说,位居绘画之首的,当推展现永恒题材的宗教和历史画,继而是肖像画,再往下是风景和室内画。言外之意,静物画在西方艺术中并不具有天然的崇高地位。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说:“你仔细看,这里面的学问大得很:苏巴朗作为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三种物品呈现在观者面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三位一体;玫瑰花虽然在绘画中常见,但这里的玫瑰并没有刺,说明它所象征的是未曾堕落的纯洁;柠檬和橘子也与一般静物画中象征生命短暂的水果不同,它们在这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光芒,仿佛具有了某种神性。”合上书,Donald慢慢地起身,拿起他早已准备好的三张明信片,一一向我展示。这三张明信片的主题都是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场景,作画之人分别是丢勒(Albrecht Dürer)、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以及一个世纪之后的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Donald说,同样是水果,苹果在这些画中的意义单一而直接,象征着罪恶和引诱;相比之下,苏巴朗的橘子和柠檬,看似简单,实则更加含蓄和耐人寻味。
Donald(右)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与友人欣赏画作
这番讲解,让我这个艺术的门外汉听得入神,而正当我在内心暗自赞叹Donald的艺术见解之高妙时,他又放下手中的明信片,戴上眼镜跟我说:“虽然亚当夏娃的事尽人皆知,在这几幅画里也看不出什么精妙的展现,但是在伟大的诗人笔下,这就不仅是宗教寓言,里面展现出的人性的复杂,令人动容。”说着,他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两本书放在我面前,分别是他的导师布什(Douglas Bush)写的《我们这个时代的失乐园》及刘易斯(C.S. Lewis)的《失乐园的序言》,“拿去吧,你的课上用得着。记住,对于刘易斯来说,弥尔顿创造的上帝不如撒旦吸引人,这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我们离上帝太远了,而每个人心中都装着撒旦。”此时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知道我那个学期选修了《弥尔顿研究》,刚刚这番从绘画到文学的议论,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感受弥尔顿的伟大诗作!
这就是一次典型的Donald式的谈话:有情怀,也有内容;既引述经典,又加入自己相当肯定的判断。在与Donald交往的十五年中,这样的谈话数不胜数,他口若悬河地讲,让我常为自己的学识浅薄而无地自容。随着与他交往的深入,我看到了他照相般记忆力的背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苦功夫。他常说,了解一个作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他的全集。他对英国文学的主要作家都进行过扫荡式的通读,并做有详细的笔记。有时候,他会说某个作家是他的“盲区”(blind spot),意思是这些作品无法引起他的共鸣,或是这个作家过于悲观、虚无,并不适合推荐给自己的学生,但你要是以为他说“盲区”是因为不熟悉这个作家,就错了。他多次说过,英国小说家哈代是他的“盲区”,但实际上他不仅多次通读过哈代的小说,写过相关的研究文章,还代替生病的William Buckler(威廉·巴克勒)在纽约大学教过几个学期的哈代研究课。谈到司各特(Water Scott)时他说:“比起阅读他的作品,我更愿意遥想他作为维多利亚时代最被推崇的小说家的历史地位。”出于好奇,我查到了他早年发表的关于司各特的研究书评。那本书研究的是司各特小说的歌剧改编。书评里的Donald,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样宽厚、仁慈,而是非常缜密和犀利,展现了自己对司各特几乎全部作品的了解,而且还举出了许多被作者忽略的、基于司各特小说的歌剧脚本,许多是极少被搬上舞台的偏门作品。如果这也算是他的“盲区”的话,作为他的学生,我真希望自己多几个这样的“盲区”!读全集,览生平,这是他治学的根本。他对美国有些所谓知名教授颇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喜欢用时髦的理论,来掩饰自己阅读的贫瘠,是偷懒的法子。他纽约公寓的沙发后面,摆放着几排作家传记,他把这些当作走近作家的最直接的方式。
Donald把故事也讲到了课堂上。同学们在他的课上虽然插不上嘴,却从没有“满堂灌”的感觉。他讲《小杜丽》,毫不吝惜地用大量时间朗读作者对Amy Dorrit(埃米·杜丽)的描述,动情时,便举起书,指着插画中小杜丽身后那一道光说,Amy的名字是“爱”,她给幽黑的监狱带来了光明,这就是狄更斯的宗教。说到贪婪的恶棍Merdle(莫多尔)时,他会在黑板上重重地写下merde,然后夸张地用法语读出这个词:“这个名字来自法语的‘粪便!’”谈到弗吉尼亚·伍尔夫最后在衣服里装满石头,走入乌斯河(River Ouse)中自尽,他会哽咽,眼里噙着泪花。在理论至上的年代里,他会坚定地支持帕慕克(Orhan Pamuk)所倡导的文学的“道德中心”,只是这道德绝不是教条或说教,而是对生活细微而深沉的体悟:“当你读完一本小说后,你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这是他最常跟学生讲的一句话。 的课,即兴感十足,但如果你有机会看他的讲义,就会发现他精心设计了课上的所有桥段,在课前又仔细核对了所有的文本细节,查阅了最权威的参考书。虽然几乎从不看讲稿,但一堂课下来,学生不仅听了故事,而且了解了小说的结构、人物塑造、修辞手法、作品的接受和批评史等专业知识。
最近几年,因为体力不如从前,记性也有所减退,Donald 常常幽默地自嘲道:“我不但需要时刻写to-do-list,而且需要单写一个to-do-list来提醒我看这些to-do-list。”虽然这样说,但只要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他就会始终搁在心里,一刻也没有疏忽过。这其中最让他全情投入的,当属每年在塞克勒博物馆组织的版画展。虽然展览通常在11 月举行,但他的准备工作早在前一次展览刚刚开幕就开始了。在他离开中国的1 月到再次回来的9 月之间,他会多次往返欧洲与美洲大陆,关注各类拍卖行的信息,见到那些“大艺术家的小作品,或小艺术家的大作品”(他的工资可以负担的),便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会再次研读相关艺术家的生平,仔细考查版画的内容、制版的时间、发行情况和之前的收藏信息(provenance)。暑假里,他总是要逐条写下每个展品的介绍文字。这不是一般在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汇编,而是他研究艺术史书籍、画册、展览图册等资料之后写下的心得。最后,他会把整理好的画分别用纸包好,按照大小、质地排好顺序,再用塑料纸一层层封好,最后装入一个大画夹。他说过:“为了这个画夹,我年年都要买商务舱座位,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有商务舱才能让我随身带着这么大的行李。”我在纽约读书的那几年,虽然错过了国内的展览,但早已在纽约就提前欣赏到了这些作品。Donald 到了北京后,又会详细地跟我们分享他在国内布展的情况,连每幅作品该配什么样的画框,都亲自选定。1 月份他会带着展览的海报回到纽约,将它们贴在卧室门上。我幸运地见证了这些藏品从拍卖行到北大塞克勒博物馆的全部过程。
“1982年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这是Donald 讲话常用的开头。从1982年到他离世,Donald的后半生都与中国有关。他爱中国艺术,也喜欢中国菜,更为自己的中国学生感到骄傲,常说自己在北大的教书生涯是他一生中最为幸福和满足的时光。他一生获了许多奖,但最看重中国政府向他颁发的“友谊奖”,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个奖杯。他一生未婚,却庆幸自己爱上了中国。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中,他说:“能去中国,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心头一紧:他已然在回望自己的一生了。
2015年,Donald在苏州
Donald走了。他再也不用为了买一张便宜的歌剧票排半天的队;再也不用为了目睹一幅稀世珍宝的风采,央求某个欧洲古堡的工作人员给他开方便之门。他可以永远与莫扎特、伦勃朗的杰作为伴,可以慢慢地品读他心爱的蒙田、陀思妥耶夫斯基。我相信,等他看累了,永远会有一壶泡好的热茶等着他。“Now for a cup of tea…”
根据《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各国都可以拥有并派遣“外交信使”,作为在本国政府,驻外使领馆间传递外交文件邮袋的使者。外交信使在持有官方文件执行职务时,不受任何形式的搜查、逮捕或拘禁,享有人身不可侵犯权和完全的外交豁免权,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斩来使”。
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部,我有幸成为一位外交信使,到过近一百个国家出差。对于刚刚走出校园大门不久的我,有机会得以行万里路,周游列国,增长见识,开拓眼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在几年的信使生涯中,工作之余,既饱览全球各地风情,名川大山,也去过普通游客很少涉足的亚非拉美偏远小国,亲历目睹了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大大丰富了我的阅历。兹将几桩趣事记录于此,与大家分享。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一)
1985年春节之前,我和老信使孙春业结束尼泊尔、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等国的东南亚之行,在曼谷度过大年初一,急切地准备赶回北京过年。
不料,行前被民航工作人员告知机票被取消,原因是航班上有“要要客”(VVIP)乘机。我们归心似箭,闻讯后不愿推迟,随即与民航代表处据理力争,称我们也是要要客,重任在身,必须完成任务,如期回京。几经周折,民航代表处终于保留了我们的座位。
春光和煦的曼谷街景
大年初二,乘着亚热带和煦的春光,我们驱车来到廊曼机场。一上飞机,走进头等舱,就看见两位气度不凡,皮肤皙白,体型富态的中年人,一人一排,正在看报,似乎有意遮挡着脸,靠窗坐在头等舱的一侧,与坐在中间一排的几位肤色黝黑,个头矮瘦的典型东南亚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等我们在与他们相对的另外一边靠窗落座,开始品尝空姐送上的清凉冷饮时,我们扭头细看,才发现这两位看上去更像华人的乘客,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色高棉”的领导人波尔布特和英萨利。那几位柬埔寨年轻人,显然是他们的警卫人员,仿佛形成一个保护圈,坐在他们周围。整个头等舱内,除了波尔布特一行,就是我和老孙两人。
飞机很快起飞,一路上波、英两人一言未发,或低头看报,或闭目养神;他们的随从更是沉默寡言。几个小时的飞行就这样在沉闷中度过。飞机刚刚落地,就有人登机,将他们迎接下去了。由于我们是唯一一波同行的VVIP,自然紧随其后下了。等我们开始走下舷梯时,看到波尔布特一行,乘着一辆考斯特专车,已经绝尘而去。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的奇遇之一。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二)
记得是1989年1月的一个的傍晚,我们从约旦起飞,准备前往下一站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与我同行的是川籍老信使田湘,老田为人谦和,幽默有趣,我俩相互照顾,配合默契,经常用四川话说笑,一路上轻松愉快。在约旦期间,去过与以色列遥遥相望的死海游泳,体验“永不沉沦”水上躺平漂浮;还驱车二百余公里,去到深藏在沙漠里的世界文化遗产佩特拉古城,领略了阿拉伯特有的罗马式建筑,气势恢宏,印象深刻。
以罗马式建筑闻名天下的约旦佩特拉古城
一到安曼机场,我们立刻有了一种与观光旅游时迥然不同的异样感觉,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人员,安检比平时要严格得多。担心安检升级,会耽误我们登机,于是我们决定不去头等舱休息室,直奔登机口。半道上,有一位个头高大的洋人友好地与我搭讪,听说我们是要飞往巴格达后,用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大声笑道“真勇敢!“(Courageous men!)。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安检,我们终于登上了预定的波音737约旦皇家航空公司(Royal Jordanian Airlines)RJ812号航班。
安顿落座后,漂亮端庄的约旦空姐,和蔼可亲地给我们送上湿毛巾和香槟饮料。我则一如往常,先抓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航空杂志,埋头翻阅起来。 此时,坐在里座的老田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两下,并用四川话轻声对我努努嘴说“法特,法特”。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但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顿时惊呆了,那位头戴标志性提花头巾的阿拉法特,在几个保镖的前呼后拥下,匆匆从我身边疾步而过。有趣的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并没有在头等舱停留,而是径直往经济舱方向往后走去。阿拉法特及其随行刚刚步入机舱,机组人员迅速关上了舱门,飞机旋即开始向跑道滑行。
这时老田和我相视一笑,低声说道,这下完了,我俩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掌握了阿拉法特此行的信息,搞不好就得陪着他一同去见真主了。但我又禁不住好奇,很想去面对面,好好看看这位叱诧风云、可能获诺贝尔和平奖的传奇人物。飞机起飞后不久我就起身走向经济舱,没想到在头等舱与经济舱的接口处被一位保安人员拦住,不让我过去,只好悻悻然返回座位。飞行中,我发现阿拉法特曾经到头等舱上过一次厕所,但也都有保镖守护在侧,无法靠近。
我们此行,正值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夕,中东地区局势风云变幻,各种有关可能开战的谣传甚嚣尘上的特殊关头。侯赛因国王在位的约旦是当时中东地区可以斡旋于阿拉伯世界和西方各国之间的重要和平力量,萨达姆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的伊拉克则是该地区最大的安全威胁;处在与以色列最前沿的巴勒斯坦的地位极其特殊微妙。
尽管我们对当时的中东政局的背景知之甚少,但突然间与巴解组织领导人如此近距离相遇,置身同一架飞机,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世界之小,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约旦与伊拉克比邻,不到一小时的飞行,还没有等我们把香槟和坚果小吃消灭,就在这样的浮想联翩中匆匆过去了。飞机穿过夜幕,平稳地降落在了巴格达机场。我们收拾好行李,正起身等待机组人员开门,发现阿拉法特蓦然站在我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风云人物,个头不高,笑容可掬,显得是那么平和平常。我跟他对视一笑,很自然地相互握了一下手。他的手竟是如此的纤细,仿佛是女人的一样柔软,完全不像四处组织武装暴力的领导人。这时机舱门打开了,阿拉法特被引导簇拥着首先走出机舱,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猜想可能是萨达姆的儿子或是萨达姆最信任的高官。
这就是我多年前信使生涯中,又一次极具戏剧性的奇遇。
外交信使生涯轶事拾遗(之三)
环球旅行总是让人感到获益匪浅,又会出人意外,令你在若有所“失”中重获你曾经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今年,我的生日便是在不同的国际时区变更线之间穿梭往来中悄然“丢失”了。
笔者生于29年前的7月28日。 29个春秋过后,有幸有机会飞越南太平洋,作大洋洲之游。7月27日晚新西兰时间22时许,我告别了这个水草肥美,小巧富庶的岛国,由奥克兰飞往西萨摩亚。
经4小时飞行后,抵达西国首都阿皮亚,这时时光倒流,我的日历上显示时间回到了凌晨2时。原来,新西兰位于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西国则处在变更线以东,两地时间有整整一日之差。
稍事休息,东方既白,我便乘着游兴开始驱车饱览西国风光。由于西萨摩亚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一个仅有16.2万人口、陆地面积2934平方公里的蕞尔小国,仅一日功夫便“周游”了全国。
风光迤逦的南太平洋岛国西萨摩亚
尽管如此,西国那一望无垠的椰林沙滩,健美淳朴的萨摩少女,清澈可人的天然浴池……却令人流连忘返。遗憾的是,时值当地冬天旅游淡季,航班有限,只好选乘当晚22时的班机,赶往下站—斐济。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太平洋航空公司”轻盈玲珑的螺旋桨飞机穿过夜幕,又把我载回到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的斐济首都苏瓦,走下舷梯,苏瓦机场上高悬的大钟刚刚敲过了12下,斐济人的日历此刻翻到了公元1989年7月29日!
呜呼!我的生日,7月28日,就这样在这次匆匆的行程中“丢失”了。当然,我对此并无遗憾;相反,我仿佛因此永远年轻了一岁,我会永远欣喜地记起这个“丢失”了的生日。
(此文根据刊载于《世界知识》1989.18期的拙文《我“丢失”了的生日》略加订正修改)。
《世界知识》1989.18期《我“丢失”了的生日》原文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