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艺术形式中,行为艺术对生活的介入无疑是最直接的。行为艺术家以他们敏锐的触觉和独特的表现方式,技巧地对社会、制度乃至道德伦理进行深入的剖释、揭示,从人文艺术的高度直接介入现实生活,往往会与大众思维产生强烈的意识摩擦。这些摩擦也许会令人不安,或产生歧义,甚至教人不知所云。但正是那些独特的思维和出乎意料的介入角度,教观众错愕、震撼之余,让人在不同的层面和角度对自己和社会进行反思和观照。行为艺术家们用自己的身体观察自身,用自身的实践观察生活,用自身的生活观察透视生命乃至众生的症结所在。
暌违4年,第三届“以身观身——中国行为艺术文献展”在7月25日于澳门艺术博物馆登场。作为中国行为艺术最为重要的一个文献展,本次展览共吸引了84位来自两岸四地及海外华人艺术家共179件作品参与评选,最终从中挑选4件优异作品及52件入选作品。这批作品充分反映了中国行为艺术近年的发展状况。而策展人吴方洲则希望,澳门通过举办这个文献展,打造中国行为艺术的前沿阵地。
优异奖艺术家自述参展作品

廖祈羽《好看小姐》
其他参展作品:《超营养早餐》
廖祈羽:《好看小姐》里边分成了五个影片,其中有一个是她自己在里边,她是戴着眼睛,她在读书,其实是看不到的。另外还有她和其他人的一个互动,包含她和其她女孩的打乒乓球、桌球,还有跳绳,还有一个里面的另外一个人拿着烟去戳破气球。那个过程中因为你在一个看不见的状态,所以身体会无形中形成一种很紧张的状态。因为我们平常是看得到的人,你会觉得那个“紧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甜美,但其实是脱离现实。那个紧张是进一步在诠释一个好像我们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一种紧张的关系或者是一种紧张的气氛。
比如在跳绳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欢乐,但因为看不到,所以在过程中,大家是很紧绷的。因为在那个时刻你要去猜测一个别人的状态或者一个动作的变化;另一方面他有好像产生一种冲突,那个冲突是那个紧张跟甜美画面的冲突,另外一方面因为你看不到,所以好像又会产生一种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做吧。其实又释放了一种压力的状态。

周斌《跟踪》
其他作品:《煮海水》、《三十天——周斌计划》
周斌:《煮海水》是在韩国做的,2010年的10月份,因为当时我有一个在仁川的驻留项目,大概有四十天。每一次出去做作品,最重要的是你的作品和这个地方要有一些关系,这个作品在这个地方来做是有它的针对性的,换一个地方这个作品是不成立的。仁川在“二战”的时候有一个“仁川登陆战役”,我住的时间刚好是这个期间。所以我选择仁川登陆战的十四天,每天去海边运大概二十公斤的海水回来,运回来以后用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把它煮成盐。实际上是很荒诞的一个行为,为什么要把海水煮成盐?我自己也不太能说得清楚,但是我直觉上,一个是时间上这场战役的十四天,还有一个就是跟从海里登陆有关系,还是针对战争的荒诞性做了一个荒诞性的行为。
《三十天》,是2010年在北京做的。我过去的一些行为作品都是把自己的身体置于某种相对极限的状态,在这种极限的状态来传达一些问题。《三十天计划》是我想把自己的一个创作力逼到一个极限的状态,每天去创作一件新的作品,而不是事先想好,在这三十天里边我刻意地保持了一个非常简单安静的生活,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去考虑我明天要做什么方案。所以每天都会很紧张,压力会很大。实际上三十天虽然做了三十件作品,但是对我来说,我觉得三十天计划是一个作品,就是这个作品是把我自己的创作力逼到极限。
《跟踪》这个作品是因为有一个知名艺术家去成都,在出席一个庭审。他从北京到重庆,从重庆又坐火车到成都,住在一个很不起眼的旅馆里,结果还是被跟踪,半夜被警察把门敲开,然后被控制。第二天他不能去出庭,等审查完了以后才把他放掉。因为我生在成都,我平常生活、工作都在成都,这个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自己有一些感受,我自己创作作品从来不会刻意考虑政治或某种题材,我只是考虑让我感动的事情、触动我的事情。我自己认为对于一个宏大的话题的关注并不比对一滴水的感动关注更重要,对我来说是一样的。这个事情促使我想做一件关于政治的作品。
所以我选择在中国的政治中心天安门广场跟踪一个蚂蚁。因为我设想,蚂蚁会没有方向地在广场里游走,我跟着这个蚂蚁在慢慢地移动,这样的话,我会显得很奇怪,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其他人也会从所有天安门广场的人群里边发现我是很奇怪的,但是不明确他在做什么。我想天安门广场有很多监视的系统,这些系统一定会注意我。就会产生我在跟踪这个蚂蚁,其它的监视器在跟踪我的形象。作品是七十多分钟,中间警察来过两次,第一次他在我周围走来走去,但是他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当时因为是夏天,身上穿的很少,所以不会带任何东西,地上他也不可能看到蚂蚁,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行为很怪异,但是应该不会有危险性,所以过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又来了一辆警车停到我旁边,没有人下来,但是我想他们肯定在观察我在做什么,停了几分钟也就开走了,最后作品的结束是蚂蚁自己钻到了一个广场的砖的缝隙里边,我等了它十几分钟没有出来,这个作品就结束了。
我觉得一个艺术家去关注任何生活中的话题或者政治的话题,都应该有艺术的方式去表达。所以艺术家不同于作家,不同于政治家,不同于其他的身份,是因为艺术家有他独特的表达方式。所以,我也遇到北京的一些行为艺术家跟我聊天,我发现聊了几句以后,我说我们不要争吵,我是一个古典的行为艺术家,更注重研究艺术家的方法和方式,而不是简单地去喊口号,或者是直接地艺术性不强的方式。因为如果我们认可自己艺术家的身份,这种表达方式的研究,我觉得是很重要的。它首先是一个艺术作品,然后这个艺术作品说了什么,才是一个正常的思考过程。

陈嘉强《和》
陈嘉强:这次参展“以身观身”我有两个作品,一个叫做《和》,另外叫做《益大家》。“益大家”其实是广东话,意思是给大家好处这个意思。因为我母语是粤语,我在广州出生,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一起来到澳门生活,现在工作跟生活一直都在澳门。《益大家》这个作品,我拿着一包很小的白糖,到一个大厦的顶楼,打开水箱,把它倒进去。我觉得可以分享一些好的事情,一些开心的事情,因为吃到甜人会开心。我觉得要创造你自己相信的现实。为什么你能够一天天生活下去,是因为你持续地相信你创造的现实,这个可能是在我所有创作最核心的概念。
另外一个作品《和》,我有一个夏天去泰国芭提雅度蜜月。到了海边觉得非常开阔,整个感觉让我觉得很轻松,我想把这一刻留下来,所以就到了海边打了一瓶水,后来把一瓶海水留下来。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回到澳门家里,我都没有管它,放在书架那边,澳门冬天是非常干燥的,很难受,在家里我们会用加湿器增加空气的湿度。我就把海水放进加湿器里边,把海水加在空气里边,变成一种很小的颗粒,这样让我觉得好像那个夏天的阳光和温暖,那种温度都可以混合在这个冬天的房间里边,作品叫《和》就是这个意思,英文是”Blend in”,就是怎么样把它混在一起。
中国人有一种想法,就是天人合一。但我的“和”不是想把它自然地混在一起,也不是天人合一,反而是让它很刻意地呈现出来:因为冬天的天气很干燥,我用非常人造的方式,用我自己故意的方式把夏天,而且是我主观的夏天带到冬天来,其实我现在做的是非常荒谬的,因为我只是很无力把夏天的一点水,在冬天里边放出来,我觉得这种小荒谬行动本身可能会引起一种趣味,但是同时我觉得在我的世界里边它产生一种很微细、纤细的诗意。很荣幸《和》这个作品,成为 “优异作品”。